白舅舅看看车,再看看站在大门口招呼他快进去的叶三婶,心里暗暗一惊。
刚才光顾着想白薇,没注意别的,他这才刚发现叶三婶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内地货,这种版型和料子,内地绝对没有。
叶家既然有钱,那小薇信里怎么说给孩子看病的钱都没有,
想到这,白舅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眉心慢慢皱起,几个大步越过门槛,冷声道,“她三婶,我家孩子呢?”
“哦,在东屋的,我这就给你喊去。”
金凤莲见白舅舅忽然变了脸色,以为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让人家不高兴了,正有些不知所措,
正好趁机会连忙跑开,去给喊白薇出来。
白舅舅想跟上去,试了几下,脚跟仿佛在地下生根了一般,犹如千斤重。
他怕那孩子过的不好,怕她和自己一样,早已被时间折磨的面目全非,也怕她看到如此落魄的自己。
此刻,白舅舅有些懊悔没在沪市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再来,他穿的跟个叫花子一样,别再吓着白薇。
金凤莲横冲直撞,大步跑到以前叶丽的屋门口,两手“砰砰”动作紧密的连续砸门,扯着嗓子冲屋里高声喊道,
“白薇别睡了快点出来!你舅来了!你舅搁外面呢!”
“白薇?白薇?你舅来家里了!”
屋外金凤莲不停的砸门,
屋里,白薇整个人愣坐在炕上,眼神呆滞,一动不动,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些年,她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回这种梦,
在梦里,面容年轻的爸爸妈妈舅舅一起来下河村接她回家,就像小时候来接她放学那样,家有妈妈烤的蛋糕,有舅舅给她买的新裙子,有爸爸给她养的小兔子。
家里什么都没变,餐桌上还放着十几年被她扔在桌上的鳕鱼三明治,那是她被家里强行送去乡下前,在家的最后一顿早餐。
每次她都是笑着醒来,再哭着入睡,
黄土一片,斑驳的木门外什么都没有,她等了十几年,也没等到家人来接自己回家。
陷入困境的白薇抱住腿,身体蜷缩在一起,耳中渐渐听不到金凤莲的叫门声,
叶菱被妈妈的模样吓到了,小心翼翼的从旁边被窝爬出来,两只小手抱住白薇的胳膊,带着哭腔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说话呀,我害怕。”
女儿的哭声唤醒了白薇的大脑,
看到哭的跟小花猫一样的女儿,白薇心疼坏了,伸手把孩子揽进怀里,“小菱不哭,妈妈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屋外金凤莲趴在门框上听里面的动静,“白薇咋了?我怎么听着小菱哭了,你舅来了,赶紧先出来。”
白薇给叶菱擦眼泪的动作一顿,这回她听清楚金凤莲在说什么了,不是幻听,不是做梦,三婶说她舅舅来了。
“舅,舅舅?”
白薇张了两下嘴,才发勉强出几个音节,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跌跌撞撞爬下炕,忙的连鞋都忘了穿,
金凤莲的嗓门忒大,喊了这一通,院里已经起来不少人,
太过着急,白薇喘着粗气,对了七八下门栓眼,才把插在门栓里的铁棍移开,颤抖着手臂打开房门,
院里的流浪汉见到白薇,明显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犹豫着不敢上前。
眼前的人,风华不再,容颜不再,一身破衣烂纱,可白薇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舅舅,她等了十几年,舅舅终于来接她回家了。
披头散发的女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秋衣站在屋檐下,失神的盯着流浪汉,喃喃自语道,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