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回响,百官惊绝,没有人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一身红衣,上官韬昂首踏入大殿之中,他的身后跟着数人,押着一个人随后跟了进来,那个人,是宁安。
对于上官韬的出现,上官天翊的心里已大致有数,此时上官韬那般重伤怎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于此?只怕是许清懿已从西北归来,命令司空御假扮上官韬来骗过文武百官。
“儿臣上官韬参见父皇。”
“平身。”
礼节过后,司空御不再多礼,眯眼笑着对冷离渊说道:“冷丞相不是想知道那些缺少的牒报中记载着什么吗?父皇本想给你个台阶下,奈何冷丞相不识好歹,那本王就不客气了!那些牒报中,记载着隐藏在征西大军和西北前线中的内奸!”
面对司空御眼带冷光的笑意,还有上官韬身后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宁安,冷离渊意识到了逼近的危险。还好,局势暂未失控,上官韬身上依旧有着可以用来反击的弱点。
“微臣不知殿下所言何意。只是西北战事未平,殿下身为大军主帅擅自回京,弃大军于不顾,又何以平众人之心?”
司空御闻言却也不甚紧张,他无视了冷离渊的挑衅,只是回首对上官天翊说道:“父皇,儿臣有要事上奏。”
“何事奏禀?”
“献捷。”
“献捷?”满朝皆惊,倘若上官韬回京是为了献捷,那就意味着,西北战事已平。
“呈上去。”司空御示意身后的随从将两份文书呈递给上官天翊。
自从看到那两份文书的第一个字开始,上官天翊内心的激动就再也没有平息过。直至阅毕,上官天翊依旧没有说一句话,近百年的积患,一朝而平,身为帝王,如何能不胸怀激荡!
“陛下,殿下到底所奏何事?”上官天翊的表现实在反常,惹得众人不禁开口追问。
“北夷称臣。”平平淡淡的四个字间隐藏着上官天翊心中多少激动的情绪,也引爆了众人心底惊讶的心绪。
“宣读奏章。”
近侍接过文书,开始念出那令冷离渊心惊的一件件事情:“北夷犯边,西北凋败,三十万铁蹄践踏我圣疆国域,山河危亡正值此时。幸得瑞王殿下智虑深明,清奸孽,惩罪臣,奇兵数出,屡创北夷。虽军大败,然北夷奸逆贼心不死,倾国再来,进逼阴山。殿下为保全大军,退守邯山,借阴山为引,以硝石雷火再创敌军。奈何贼军势大,援军未至,我军势薄,死守远非上策,因而殿下分兵据守,令微臣赵龙杰与泰王殿下借道西露国,前后夹击,大破北夷,乱军中罪首须其伏诛,北夷军心涣散,自此无力进犯。为保帝国永世安宁,殿下汇合关内援军,兵分多路,望北夷都城开赴,五日之内收复五关九所,并攻克北夷数处关隘。须其之子哈木自知难敌我军,上书请降,于宗祠之前起誓臣服天朝,永不反叛,至此西北刀兵平矣,不复再起。此不世奇功,皆因瑞王殿下于此,今与北夷国书随牒报送抵,以此大捷呈献天子,四海昌平,天恩永存。”
大祸临头!冷离渊彻底傻眼了,没想到西北那个烂摊子,上官韬竟然在外有数十万大军,内有奸细做乱的情况下解决了。更要命的是,他不仅击退了北夷的进犯,竟还彻底解决了北夷数国,连自己所安插的人也被他刨了出来,这下,彻底亏本了。
不但没有解决上官韬,反倒让上官氏的声望如日中天,连自己的外孙,都倒向了上官韬。冷离渊根本不了解上官建安的心理,他不清楚到底西北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份捷报中他知道了一件事,上官建安非但没有顺从自己的意思阻碍上官韬,反而帮助他击退了北夷的大军。愤怒,出离的愤怒,可是他没有时间愤怒,眼下这关如果不先应付过去,自己也得随之下水。
相对于冷离渊的愤怒和心慌,其余不知内情的大臣就消停多了,既然胜负已定,上官韬凯旋还京,那还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触上官天翊的霉头的人,就是找死。
“父皇,儿臣还有要事启奏。”司空御见百官尽皆缄口,便按照许清懿预先安排好的计划进行下去。
“准奏。”
“凉王上官善水受先帝天恩,手握重权,坐镇西北,实乃封疆大吏。而今岁北夷犯边,凉王刚愎自用,任人唯亲,听信谗言,贪功冒进,以致数十万大军溃于一夕,虽有奸人作祟,但身为统帅无法认清局势,妥善指挥,仍有大过。此时凉王已随大军被押解回京,不日将会到达,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将凉王削职为民,发配边疆,以儆效尤!”
“这……”
“父皇,法不责亲,何以服众?大恶不惩,何以除巨奸?”见上官天翊仍犹豫不定,司空御不露声色地暗示道。
上官天翊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了司空御暗指的对象,看来殿下那个人,与冷氏大有牵连。
“准奏!”
听到上官天翊真的同意处理上官善水,冷离渊明白今日上官天翊和上官韬真是想要痛打落水狗了,连当今皇帝唯一的叔叔都处理掉了,这就意味一个态度,所有涉责人员一概别想侥幸过关!皇亲都可发配边疆,又有何人皇帝不敢杀?
“殿下所跪何人?”决定了凉王的处理方法,上官天翊知道该进入正戏了,许清懿让司空御压着一个人进殿绝对不会是为了逛一圈而已。
“回禀父皇,此人乃凉王手下将领宁安。”
“因何罪绑缚跪于殿上?”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一出口,所有人就明白,这个人死定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月前枉西道大败就是由此人与北夷串通,蛊惑凉王兵行枉西道,借此伏杀我三十万大军。此后他与凉王逃回阴山关,并不断地将关中军情不断泄露出去,才致使西北战情危殆,边军屡战不胜。半月前宁安再次游说凉王公然违抗儿臣军令,擅自出战,导致八万大军被北夷伏杀,此等奸逆,不处极刑不足以安军心,平民愤!然此等小人难以有如此大能耐,想必背后定有黑手支持,因而儿臣暂且未杀此人,特将其先行带回,交由父皇严查!”图穷匕见之时已到,司空御不再遮掩,直将矛头直指冷离渊。
虽未言明对象,但冷离渊也清楚上官韬针对的是自己,他暂且按压住心底的恐慌,故作镇定地问道:“殿下指称宁安通敌叛国可有实据?此罪可是灭九族之罪,倘若仅仅因为殿下的臆断而断定宁安叛国是否有些武断?到时被冤杀的可不止宁安一人,望殿下三思。”
“冤杀?冷丞相是怀疑本王诬陷忠良?”司空御一声冷笑,抱胸不屑地问道。这冷离渊果然也是一只老狐狸,上官韬咬定宁安是内奸也仅是凭借冷月欣的信以及局势的判断,若真要拿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确实没有,北夷那边也不太可能出面指认宁安投敌。
“微臣不敢,只是通敌叛国实乃大罪,牵涉广泛,若无实据轻易定罪只怕会造就无数冤魂,陛下宅心仁厚,圣德广披,应该也不忍心看到此事发生吧?”
上官天翊不禁在心底暗暗咒骂冷离渊这只老狐狸,果然老谋深算,竟然把自己绕进去了,不过许清懿他们既然敢把这件事公开应该是胸有成竹,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韬韬,对于冷丞相所言你有何想法?”
“冷丞相想要证据,这个目前我确实没有……”看着冷离渊偷偷舒了一口气的模样司空御不由心情大好,他倒想看看这只老狐狸惊慌失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打定主意,司空御语锋一转,狡黠地笑道:“不过,待会就有了。”
“现在没有待会就有?殿下难不成想伪造罪证不成?”司空御的话让冷离渊抓到了把柄,他咬着司空御言语中的漏洞阴沉着脸反问道,“难道我堂堂舒国二皇子将要通过伪造罪证来诬陷朝廷忠良吗?此等做法传出去只怕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吧?”
“冷丞相!注意言辞!你于朝堂之上擅自臆断皇子意图谋害大臣可是大罪!”虽不明白司空御为何会说出如此容易引人误会的话,但上官天翊还是暂时压下了殿下的议论,无论如何,这次都是剪除冷氏势力的大好机会。
“微臣斗胆,请殿下恕罪。”
冷离渊虽假作请罪,可话已出口,早就引起了朝臣心底的疑惑,宁安在冷离渊为其辩护后更是公然反水,大声呼冤。
“陛下,末将冤枉啊!末将随凉王殿下作战失利,有失职之过,却无通敌之啊!虽然此言大有冒犯,可为了宗族免于受戮,末将也只能拼死直言了,二皇子与凉王殿下素来不和,因此末将作为凉王亲信才会屡受殿下排挤。凉王殿下贵为皇族,却也遭殿下上言削藩,末将贱如草芥,恐遭殿下蓄意构陷,末将冤屈,恳请陛下明鉴!”
宁安此言虽无甚新奇,可凉王作为当今皇帝唯一的直系长辈竟也惨遭充军,不得不让人认真考虑几分其可能性。
对于宁安的表现,司空御并没有感到一丝惊讶,指望这种货色良心发现,主动供出冷离渊是不太靠谱的,不过,对于不靠谱的人,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
在感知到那一道熟悉的气息时,司空御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奸笑,他不是个好人,对于坏人而言,他更是一只坏得掉渣的老狐狸,隐藏在他易容术下的,是与年轻的面孔不相符合的年龄与城府,现在,他正等着看好戏,主角,自然是冷离渊和宁安。
你们不是很能唱双簧吗?就看你们在宫主面前还唱得出来吗!
第八十章(下)
“冷丞相,你不是要证据吗?证据,已经到了哦。”司空御笑得一脸灿烂,让冷离渊不禁感到有些恶寒,这笑容下的恶意,并不像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所能发出的。
没让冷离渊多等,不到片刻,殿中的文武百官便听到了殿外的侍卫的声音:“王妃殿下,这是龙极殿,没有陛下的命令您是不能进去的。”
“滚开!”许清懿没有耐心和他们废话,一把推开侍卫便往大殿里走。这个紫华城里,还没有她许清懿去不了的地方。
“清懿?你怎么来了?”对于许清懿的到来上官天翊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种公开场合亲自出现。
“来取我想要的东西,顺便给你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许清懿无视于众人讶异的视线,只是直视上官天翊认真地说道。
上官天翊明白她所说为何,不过自己想要的东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