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太史令有意不去仰头看天,登上观星台狠狠搓脸,等了许久缓缓抬起头,此时他还没敢睁眼,又等了一阵,猛的睁开双眼扫视天空。
“你那太白守角呢?你的亢犯北落呢?”太史令气愤极了,挥手抽打灵台丞,嘴里不住呵斥:“玩笑一点不可乐,你睁眼看看北斗指着哪里,这么大岁数你白活了!”
灵台丞也是刚刚睁眼,夜空中和方才完全不同,突然又都正常了没有一点异样,事情超出了理解范畴,现在他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扔天上去。
金祎站在悬崖边好半响才缓过神来,这个时代知识分子多少懂一些天象,方才也是没来由仰头看天,那景象着实骇人。
仰头看天导致嗓子干涩,金祎狠狠吞咽一口唾沫,忽然心里慌得厉害,丝绸太滑没拿稳,手上一松刀条无声无息滑落悬崖。
望着眼前黑洞洞一片深不见底,金祎立时腿软,后退两步下意识仰头看天,就这一会儿功夫天象又正常了。
肯定做坏事心里有鬼出现幻觉,这里黑咕隆咚可别遇见不干净的东西,看看左右金祎反倒更慌了。
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脏东西就不来找麻烦。没走出几步脚底下一滑差点跌倒,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嘴里带着哭腔连滚带爬返回小屋。
天色泛白,几人起身收拾好站在门外等待却迟迟不见刘琰起床。吉穆等不急咳嗽一声进屋去看,只片刻带着哭腔大喊不对,不对啦。
金祎吉邈紧忙冲进屋内,见刘琰脸上脖子黑紫一片,正不断渗着粘液,衣服湿哒哒的也是一块块黑紫色血斑。
吉邈喊声快拿药,也不顾男女有别剥去衣服一看大惊失色,刘琰整个人瘦了一圈不止,呼吸微弱皮里肉外不停渗着黑紫色,分不出是油腻还是血污。
“怎么办啊!”吉穆面色惨白对着两人急得大叫。
吉邈强作镇定伸手抹去污迹,白皙皮肤上露出蓝紫色云纹,污迹一去立刻又冒出新血,在皮肤上迅速蔓延开来,只片刻再次化作一片乌黑。
“刀呢,她的刀呢,你真信老头的鬼话!你真做啦!”吉穆四下寻找不见刀条,抓着金祎胸口不管不顾埋怨,金祎也吓得失神,呆愣愣不做声。
吉邈检查片刻,呼吸很平稳只是很微弱,这才擦去冷汗面色稍缓:“别,别急。”
“不要去擦,血液会凝固在外面变成黑油。”吉邈从药包中翻出草药绷带,让弟弟帮忙从脖颈开始一圈一圈缠绕。
“还有救?”金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别干看着,过来拢头发!”吉邈瞥了眼金祎眼神中满是愤怒。
黑色渗出包扎渐渐凝固,呼吸微弱好在还算平稳,看样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吉邈带着金祎出去满山采集草药,留下吉穆一边烧着开水,一边哭着埋怨金祎。
阳光从残破屋顶处射入,强烈的光束形成一道光幕,光幕分割光暗,在屋子中隔绝出界限分明的两块。
一条四尺多长的花蛇爬出土墙暗处,紫红色蛇身布满白色环形条纹,蛇头双眼下各有一颗蓝斑,三角形蛇头正吐着芯子追逐血腥味,辗转来到刘琰脖颈处盘成一圈。
蛇头在刘琰嘴边舞动,蛇芯不断触碰眼前双唇,感到瘙痒双唇微起贝齿轻开,那蛇感受到气息悄然钻入,刹那间刘琰双目圆瞪,牙关紧咬嗓中不住吞咽。
下午吉邈两人收集不少草药回来,金祎还找到了昨晚掉落在悬崖下的刀条,可惜的是刀条给摔成了碎渣。
找到碎渣也比没有强,金祎刚到刘琰身前吓得连连后退:“这是什么!”
“这是蛇。”吉穆提起死蛇,表面故作镇定,暗地里怕的要命。
医生都熟悉毒物,从外观判断像是赤链蛇,不过赤链蛇是无毒蛇,这条蛇三角头还有蓝色的斑点,死透了还是那么渗人。
“这都碎成粉末了,拿回来有什么用。”吉邈打开丝绸,看到刀条气不打一处来。
吉穆上前将刀条搓成飞灰,呛的连连扑打:“记得她手上的伤口吧,好歹试一试。”
铁屑混合着草药重新包扎好,吉氏兄弟张罗烧水做蛇羹,留下金祎独自一个人,盯着刘琰胸口微弱起伏,他现在真想抽死自己。
悬崖并不高,丝绸包裹就静静躺在下面,从山侧找到一条小路,不顾枯枝刮破皮肤攀爬下到悬崖底,走近探手打开脑袋嗡一声瘫坐在地,好好的刀条成了碎渣。
连番搏杀砍了十几个人,与王越那柄御赐宝物交战都没损毁,掉下山崖就给摔碎了?金祎搞不明白究竟差在哪里。
晚间刘琰幽幽转醒,看着金祎声音微弱:“送我回家。”
“她不问刀?”吉穆躲在后面悄声嘀咕。
吉邈瞪了弟弟一眼:“忘了最好。”
刘琰只说回家,你家在哪儿呀?许昌还是邺城?许昌可回不去,邺城又太远,估计是病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
想到都是因为自己的错误才造成这个结果,金祎脸色惭愧,低头小声开口:“这身体怕是不行啊,等好些去淇园吧。”
肯定不能留在这里,朝歌城进不去,最近的汲县还要朝南走八十多里,现在刘琰身体虚弱,不如去北边五十里的淇园。
那是汉代有名的皇家园林,少府太监在打理安全有保证,行宫生活条件好也适合养病,远是远了些,可现在真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去了。
“也是个办法。”
吉氏兄弟表示赞同,淇园不光居住条件好,还有司徒医曹留下的医疗设施,怎么看都是现下最合适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