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会被那些村民捉住打死的。连同我们都会被打死。”阿柔也察觉到了不妙。因为从村子另一头传来了人喊马嘶,鸡飞狗跳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喊叫,孩子的啼哭,男人的怒吼和不知道什么人的惨叫。
这种声音,阿柔不止一次听到过。
朝廷征兵纳粮时,会有这样的动静。土匪进村时,也会有这样的动静。南兵进犯时,也是这样的动静。
她迅速的将炕上铺的谷草扒平,挡住通往炕洞的那个小口。然后跳下炕准备藏到屋角的地窖里。
这套动作她不知道做过多少回,娴熟的很。但是,这次她还没来得及钻进去,就听见屋外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爹……”
阿柔顿时浑身一僵,想也没想就向门口冲去。刚刚那声惨叫,出自母亲之口。
她的手还没碰触到紧闭的房门,外面又接连传来两声惨叫,是母亲和奶奶。
一瞬间,阿柔泪流满面。她伸手抓住了门闩,用力一拉。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外力从外面撞到房门上,砰的一声将房门撞开。猛然弹开的房门将抓着门闩的阿柔撞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
“狗贼,有种冲我来。”炕洞里的少年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对头。用力踹炕洞口堵着的土坯。
土坯竟然被他踹松动了。
阿柔听见少年的声音,下意识往炕洞口爬。就算没有亲眼看见,她也知道父母和奶奶凶多吉少了。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少年。
但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那个冲进屋子里的人时。绝望顿时将她淹没。
闯进来的是个南国兵。
马良辰也是南国兵。
她又默默的向旁边挪去。透过凶神恶煞挡在门口的那个南国兵双腿之间的缝隙。她看到院子里俯卧着的三具尸体。
父亲的头不见了,母亲倒在他身边,而奶奶就死在距离门槛不到一步远的地方。头仰着,眼睛瞪的很大。嘴巴大张,一只手前伸。仿佛在催促阿柔快跑。
哗啦一声,堵住炕洞口的土坯终于被少年踹开了。土块飞到阿柔身上,疼痛令她瞬间回神。
她快速的匍匐下身子往前冲,蜥蜴一样从那个劈腿站在门口的南国兵胯下爬了出去,起身就跑。
迎面一个明晃晃的枪头,当胸而来。阿柔本能的低头弯腰,后背贴着枪尖躲了过去。
于此同时,她听到少年的呼喝:“别伤她。”
声音那么近,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她顾不得查看,没头没脑的撒腿就跑。
“阿柔……”少年唤了她一声。
阿柔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少年弯腰站在房门口,怀里抱着两杆长枪。枪尖已经没入他的腰腹,鲜血淋淋漓漓从他嘴角向下淌。
他的脸苍白如纸。阿柔明白,他大约也活不成了。
“别伤她……”少年几乎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在嘶吼。
一把钢刀带着死亡的气息向阿柔颈项间斩来。
人在危机时刻,身体的反应会快于脑子。阿柔矮身蹲到了地上。那把钢刀咔嚓一声斩在栅栏门的门柱上。将碗口粗的门柱斩成了两截。
阿柔不敢再停留,撒腿就跑。
她家本来就住村尾。出村就是荒郊野地。这些年,战争,徭役,赋税,天灾人祸赶在一起,村里青壮锐减,村子周围很多耕地都荒芜了。蒿草长的十分茂盛。
此时虽是隆冬,可干枯的蒿草依旧簇拥挺立,望不到边际。
阿柔一头扎进荒蒿野地里,就好比鱼儿归入了大海。想在漫天野地里找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无异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