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着小鬼的耳朵听它用最言简意赅方式阐述清楚，夏伦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显然，和诡谲的恶灵对抗，小鬼很快活，惧魔很快死。

恶魔强大毋庸置疑，但它们没能垄断魔界的领导地位，正是因为智力不足、精神力贫弱，以至于高等魔人都打心眼里瞧不起恶魔，认为它们是“粗鄙不堪的蠢猪”。在魔界很多地方，恶魔的地位甚至和那些没脑子的魔兽相同。

惧魔被恶灵弄死，夏伦并不奇怪。反倒是叮当响活蹦乱跳，让他很是诧异。

魔人小鬼一反常态，支支吾吾不愿说明。最后还是夏伦开始活动左腕，它才不情不愿地交了底。

——敢情这家伙居然能在阴影中相位移动！

这个真相让夏伦吃惊不少，惧魔钻地和叮当响潜影，感觉上好像差不多，可前者只是在地面下快速穿行，后者却已经离开了物质界！换句话说，如果只是魔人小鬼自己，它想离开这座废宅，根本就没人拦得住它！

天赋不错啊……

走在返回厅堂的路上，夏伦若有所思。他一直把叮当响当做半个向导，最多再算个背材料的苦力。但有了这一“神技”，叮当响完全可以发挥更多作用。

比如说偷袭——

“老板？”

芬西斯拿它奇思妙想，魔人小鬼浑然不觉，还以为夏伦只是走神，“俺们进去吗？”

他们俩已经返回了厅堂，身前就是洞开的大门。夏伦点点头，当先走了进去。

复式结构的议事厅堂，这回是真的“空无一物”——当然，这形容是否准确，还要看位于中央的巨大裂隙，究竟算什么归类。

夏伦向裂隙走了两步，感受着它心脏般起起伏伏，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就是这里？”

“是嘞，俺就是从那里面逃出来滴。”

叮当响从后面凑上来答应。新主子吝于言辞，它竟然也能理解含义，默契得好像都服侍了一辈子。

年轻的芬西斯点点头，他有些好奇地踏步向前，但随即脸色一变。

左手有股勒紧的痛觉——黑荆痕对裂隙有反应！

夏伦急忙后撤，这裂隙是死是活还不好说，万一被黑荆痕激发，再从里面蹦出几只跳跳，那可就有乐子了。

魔人小鬼突然神色一动，拽着夏伦退到墙边。

“……太难吃了，这些自然人太难吃了，我想念黑滚河的狗鱼了。（黑渊语）”

“回到撒西？那座血色的城墙只塌了一截，我们怎么出去？（黑渊语）”

“怎么出去？走出去！（黑渊语）”

魔人的声音从议事厅上层传出。

“快走。”

夏伦脸色一变，顾不得再研究白色裂隙，贴着墙壁朝厅堂另一边的大门快步而去。叮当响立刻跟上，轱辘转得无声无息。好不容易搏出一线生机，它可不想浪费在这里。

芬西斯和魔人小鬼一前一后，迅速离开了议事厅。这一侧的门正对着废宅大堂，夏伦跑在前面，两侧是向上的楼梯。他快步让过大堂屏风，一眼便看见斜射进屋的明媚日光，在地上映出门框方方正正的形状。

还没来得及欢喜，夏伦便注意到门边，还有一只蹲在地上的魔人！

是退是进？

念头在心中只转了半圈，夏伦飞快决定，奔跑的速度甚至又拔了一截——他直奔向那只魔人，芬西斯人修长而健壮的大长腿前后切换，如同一头狂奔中的矫健猎豹，追求梦寐以求的橘子糖浆。

埋头研究“大宅建筑构成”的魔人，突然听到而后风声接近，它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习惯性地一回头——

如狼似虎的大脸在它视野中无限放大。

“哪来的——哇！！（黑渊语）”

飞扑的身影化作一道闪光，将魔人硬生生撞飞出去。两个身影纠缠、翻滚，只是一个呼吸，便一起滚出去数米远。魔人小鬼惊诧地追出来，却发现即使翻来滚去、撞过台阶和花盆，夏伦却始终没有松手，他死死地攥住魔人的脖子，以至于二者沾上了草灰与尘土后，立刻就分辨不出谁是谁来。

“老——板——！”

叮当响甩着胳膊，哭天抢地哀嚎着追上来。它看起来一副不离不弃忠心耿耿的样子，实则是身后追出十数只被惊动的蜘蛛魔兽，吓得它屁滚尿流。

“等等呀！不要抛下俺啊！！！”

直到这时，滚作一团的两人，终于在一片影影绰绰前堪堪停下。

经过多次磕碰、撞击，本来就受伤的芬西斯彻底昏迷过去。但即便如此，他那双爪子仍然铁钳一般卡在魔人的脖子上。后者拼命挣扎，它的实力显然高过夏伦，可它怎么都不明白，这大猫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再加上这一顿好滚摔得它七荤八素，数度发力竟然都没能挣脱。

但好在终于停下来了。

身体素质更加优异的魔人甩了甩头，先是发现了自己颈部的爪子，但捏合感并不强烈——它立刻注意到夏伦双眼禁闭，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魔人喘息着咧开狞笑，举起黑乎乎的拳头，萦绕乌光朝芬西斯脑袋笔直砸下——

“去死吧！（黑渊语）”

唰！——

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