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江半夏就回兰轩草草收拾了一些行李,他几百年来都穷的叮当响,还没白术他们这些小童家底厚,所谓的行李,只是几身换洗衣服,更多的是些丹药灵草。一切打理妥当后,就去和蚩尾、陆离汇合。
临行前,大师兄和师妹来找他,和他告别。
萧秦神色有些凝重,他似乎不太愿意让师弟下山和那两个一身邪气的人同行,他语气关切,道:“本来我们应该与你同行,可我现今身为掌门,实在走不开,三师妹近期修为精进不少,眼看就要闭关结金丹了,这当口,我也不放心派她出去,实在是…”
江半夏安慰道:“半夏只是去寻师父魂魄,虽然事情难办,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必为我担心。”
萧秦道:“好吧,不过师兄还得叮嘱你一句,凡事皆有定数,若是途中遇到什么艰险,还是性命要紧,千万不要逞强,你这人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可脾气有时太倔,总是认死理,让人放心不下。”
萧秦和苏龄一直送江半夏到了山门外,才目送他御剑离开。
远处,正看见蚩尾和陆离,蚩尾悬于空中,没什么稀奇,倒是陆离,坐在一个银晃晃还盘着弯儿的怪东西上,江半夏好奇的凑上去,远远地就听见二人的话语。
蚩尾抱着双臂,语带不耐的道:“怎么?你还真要帮忙找?我就是随口一答应,好让你尽快脱身,出了那破山门,谁还管那档子烦心事!”
此时以蚩尾的修为,定然早就感觉到了江半夏,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让江半夏这个小鬼听到。
陆离盘腿端坐,说道:“自然要帮忙,我答应的事情,岂能反悔?再说,我身上这九颗破铜烂铁,又难看又碍事,我要是不管,就凭边儿上那个面条精,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洗白冤屈?”说罢,还指了指江半夏。
蚩尾哼道:“那几枚小钉子还不简单,我们想办法,拔了就是!”
江半夏在一旁听着,心想,这黑长虫还真不把我岱舆山放在眼里,那几枚附魂钉,是寒潭中的玄铁所铸,一旦钉到身上,便如蛆附骨,非得用秘藏在我派的寒冰钳才能取下,但那宝器所在,只有掌门知道。
陆离一摆手,道:“不成,你看见那个姓张的老头了吧,几百年了,一直是那副德行,又臭又倔,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当初他看我就一直不顺眼,三天两头的找茬儿,总代我师父管教我,他算老几啊!我叛出师门后,他估计得乐开花!唉,我身上这几颗大铆钉也是他钉的,我想起他就来气!他们敢往我头上泼脏水,我偏要查出真凶,让他们给我磕头赔罪!到时候再捉弄他们一番,抢他几个宝器,再笑话笑话他们:‘哟!你们几个老骨头,真是没用!连杀害掌门的凶手都得由我这个弃徒找出来,大乘宗要完呐!’哈哈!如何?”
蚩尾见拗不过陆离,就扔给他一个百宝囊,道:“我懒得再劝了,你随意吧。这是你的一些破烂儿,拿着!”说着,就飞身离开了。
这时,一身白道袍的面条精江半夏御剑飞到陆离身边,道:“蚩尾前辈要去哪儿?”
陆离半躺下,翘起二郎腿,将双臂枕在脑后,晃了晃脚,满不在乎的道:“我哪知道。”
“你们不是好友吗?”
“我们有缘就见,只要对方不提,就从不过问来处、去处,但有难时自会相助。”
江半夏这时才看清,陆离坐的是一条银色大蟒,那大蟒一双金色大眸,黝黑竖瞳透着凶光,口里不时吐出鲜红蛇信,发出嘶嘶声响。
陆离打量了江半夏一番,江半夏连忙道:“晚辈江半夏,师承岱舆山大乘宗丹阳真人许云卿长老。”
陆离却没理会这些,只是笑道:“老弟,你这佩剑我好生眼熟啊,叫什么名?”
江半夏心想,你与我师父原是师兄弟,现在怎么称呼我为‘老弟’?不过他没再计较称谓这档子事,这人愿意降一辈就降呗,他老实答道:“玄远”
陆离问道:“谁起的这名?”
“是我师父。”
陆离收起笑容,小声嘀咕道:“那个附庸风雅的家伙,就爱起这种酸溜溜直倒牙的名儿。”
江半夏想起之前蚩尾关于剑的话,本想问个究竟,但见陆离对其师父出言不逊,有些不满,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便将自己的探究心放到一边,道:“前辈可否等我几日?我有一要事要办。”
陆离一挑修眉,道:“何事?”
“我要回一个地方。”
陆离见他说的含糊,就没接着问什么,爽快的答应了,道:“成,反正我被关了几个月,闷得要死,筋都躺短了,先陪你到处玩玩再干活!”
于是江半夏便带着陆离御剑飞向陆地,过了十几日,就回到了青龙山地界。
他们落到地上赶路,陆离的银色大蟒化作一匹白色骏马,马蹄嘚嘚,清脆悦耳,马背上的陆离一身玄色暗云纹长袍,衣袂轻扬,恍若烟霞。发系银丝绸带,长长的带尾流苏下还坠了一排绿豆大小的银铃,映在一头浓黑如夜空的柔顺长发中,像是繁星点点。这些零碎物件都是从他那百宝囊里掏出来的。
江半夏看着高头大马上的陆离,觉得他如果不说话,还是有几分仙气的。
但他一张口,就成了泼皮无赖:“小娘子,我看你肤色白滑如脂,身段如弱柳扶风,在我身旁赶路,让人好不疼惜,何不上马同乘啊?”
只见他歪着身子,以一种随时可能从马背上滑下来的奇异角度调笑江半夏,接着,他一甩头,坐直身子,银带流苏轻撩江半夏肩头颈侧,江半夏觉得脖子被扫过的地方一阵酥痒,只听他又道“我这灵蛇名唤‘腾蛇’,会一十八般变化,娘子若喜欢,我让它变给你看,如何?”
江半夏让他扰得不胜其烦,就道:“谁是娘子!恁多废话!赶快赶路!我有要事!”
陆离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晃晃身子,扬手捻了一片路边的垂柳上的柳叶,吹起了叶子,呜呜咽咽的调子,却也有几分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