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两人进了客栈暗道,已经走了一会儿,脚下每隔几步就有一点血迹,地面上还有拖拽的痕迹,这暗道曲折悠长,一眼望不到头,空气里还泛着浓得呛人的土腥味。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隐约间听见了人声。江半夏随即熄了符咒,递给陆离一株障目草,两人隐去了身形,轻声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追了片刻,就看到有一伙人都擎着火把,走在他们前面。
领头的正是客栈掌柜的,那人年过半百,獐头鼠目,面色蜡黄,活脱脱一只黄鼠狼,他一挥手,低声喝道:“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儿!人家还等着货呐!要是误了时辰,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随后的几个人连忙低头疾步快走,江半夏认出,这后面的几个人都是客栈里的伙计。
他们两两一组,拉着几个大麻袋,那麻袋上透出斑斑血迹,看轮廓,应该是人的尸体。
狭窄低矮的暗道里空气污浊沉闷,像一团湿棉花堵在人的鼻尖,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瘦高的伙计估计是觉得太烦闷了,就微微抬头小声和一边的同伴聊天,他道:“听说那崔债主又要娶妻了,还是个仙女!能飞的那种!”语调里透着几丝兴奋和卖弄。
他的同伴却撇了一下嘴角,有些不以为意:“嘿呦,他哪个老婆不是仙女!”
那麻杆儿一样瘦高的伙计又道:“哎,我听说,婚礼就在三日后,真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美不美。”说罢,扯起干裂的嘴角呲牙一笑,仿佛美人已经近在眼前。
同伴瞪了他一眼,道:“你疯了!想看崔寨主的新娘?活腻歪了!那人会妖法,我有一次听外面的人说,他是个大魔头!吃人不吐核的!”
麻杆儿嘿嘿憨笑一声,道:“我说着玩的,哪敢真看啊。”
掌柜的依稀听到了身后细微的交谈声,猛的回头,两只三角眼里冒出一道凶光,怒嗔道:“嘀咕什么呢!快走!不中用的东西,就属你俩话多!赶明儿个就把你们的口条割了!”
两个活计悻悻然的闭了嘴,把麻袋往上提了提,老老实实的继续闷头走着。
接着走了约莫一刻钟,空气里水汽渐浓,还起了薄雾,远处,暗道拐了一个大弯,绕过弯去,一条地下暗河映入眼帘。
河上雾气昭昭,一行人在岸边停下脚步,将麻袋扔到地上。
一叶小舟从远处悠悠的飘来,船舷挂一盏铜灯,灯光如豆,船头立着一个撑船的小厮,身着粗布短打衣衫,头戴一顶大斗笠。
掌柜的两三步就迎上前去,作揖赔笑,道:“有劳小兄弟啦。”
那小厮年岁不大,面容里少年的稚嫩还没完全褪去,可嚣张的气焰已经登峰造极,只见他皱着两道淡淡的眉毛,撇着嘴,一脸不满,语调里饱含斥责之意:“怎么就这么点儿收成?说好的一天七个,这才五个!”说着,他还横过船槁扒拉了一下几个麻袋,草草的查看一番,“嗯?还有个小的!”
掌柜的忙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胡乱的擦擦额头淌下的细汗,换上一脸讨好的神色,点头哈腰的又凑前几步,把一双棱角分明的三角眼生生眯成了两条细缝,谄笑着道:“这些日子,天气太燥,大漠上又快到刮沙暴的时候了,过路的商旅少得很,住店的人也不多,实在是凑不齐啊。再说,我也不能做的太过,要是让人发现我这店有蹊跷,那往后谁还来啊,这不是得细水长流嘛。”
小厮斜眼瞅着这黄鼠狼,随后不悦的飞了他一眼,掌柜的连说好话,隔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摆够了谱,才有些无奈的松了口:“行了行了,就先这样吧,运上来!”
伙计们就把麻袋一一运上船,小厮“嗯”了一声,又嘱咐了一句“明儿个货得多点儿,别找这么多借口!”
掌柜的忙点头,满脸诚挚的保证:“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小厮得了保证,长槁一点,小舟就荡出了一丈远,渐渐消失在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