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是做丫鬟做通房做妾室,敢问大人,在李家难道不是吗?”
今日的长欢簪了一支海棠步摇,她每每激动之时,步摇都在她的脸侧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
李尧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户籍文书,有些踟蹰地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李家并非世家大族,无势力辅佐,无家长监督,嫁娶自由。”
“姑娘若是愿意,入主李家自然是夫人,自然也没有其他诸多烦恼。”
长欢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李尧继续说道。
“此姚家孤女,年龄相当,家世清白,无父无母,无兄无姐,栾城人士,地远人稀,最为合适。”
她的面上满是吃惊与嘲讽:“为保王大人一世清名,李大人你竟肯做到如此地步?”
长欢不禁感慨李尧当真是忠心耿耿。
“并非全是为了敬之,也是为了.......”
李尧在思索,该怎么说出多日以来的悸动。
起初见她,并无什么特别的心思。
只是觉得敬之此举并不明智,更是颇为放浪,对她的态度是疏离中带了一点鄙夷;
慢慢相处才发现,人不可貌相。
仅凭外貌就给人打上祸国祸民的烙印,对其是不公平的、有失偏颇的;
她果敢、机敏、治下井井有条、对外彬彬有礼,若生来是男子,上阵杀敌、清谈辩论亦非不可;
敬之是要走位极人臣之路的,以她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只会成为这条路上的绊脚石。
于敬之于她、于公道于情理都不该是这个结局。
所以他动了恻隐之心,搜罗了几个合适的户籍。
一直等到了现在——这个合适的时机。
“并非全是为了敬之,也是为了能够照顾姑娘。”
长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带着怀疑的态度审视着李大人的神色。
却发现他异常认真,仿佛即刻就要立誓一般。
长欢的怒气渐渐消失,打算心平气和地同他探讨一番。
“大人好意,长欢心领。”
她示意他听自己说:
“长欢以为,女子并非嫁人这一条路,上古以降,岁月沉淀。”
“女子可以一呼百应、征战沙场,书写武学传奇;”
“女子可以引经据典、着文修史,构筑文学榜样;”
“女子可以行医治病、悬壶济世,开拓医学道路;”
“有手艺、有才华、有头脑女子就能推翻压迫、养活自己。”
“与其在后宅谨小慎微、蹉跎一生,为何不敢走出去活他个肆意鲜活呢?”
“都道女子柔弱,需要男人庇佑,确实如此,女子没有男人的力气、女子在外有诸多顾虑。”
“但女子并非不能成事,女子也想从四方的院走出来,看看更辽阔的天,听听更多的声音,品品人世间更美的风景。”
“长欢斗胆,想要为天下女子出一份力。”
一番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确实发自肺腑。
栖霞学宫招揽天下学子,却没有收过一个女子去求学;
女戒女训教导女子守规矩、知礼教,却没有一部教男人的;
伺候公婆、养育子嗣似乎天生就是女子的任务,却将男人完完全全排除在外.......
世俗的不公延续很久了。
听完长欢一席话,李尧只觉得自己又低估了她。
既然青楼女子身份不算什么,那么男人的心更不算什么。
说出这么一番话、又敢为天下女子先的人。
怎么可能被一方庭院给困住呢?
原本担心她为情所困、为势所迫,做出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如今看来,这担心明显有些多余。
李尧有些释然了。
“是李某唐突了,那就祝姑娘早日达成心愿。”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敬佩感。
长欢也欣慰于李大人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认真听过后,真心诚意地祝福了自己。
“那就借大人吉言。”
长欢学着男子作了个揖,李尧轻轻一笑。
外面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与坊市两旁的灯火交相辉映,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