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俩知晓症结所在,可儿子说提不得,一提她就头痛,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沈柔止这一夜,脑子始终不得闲,只是前半夜的梦还能记得清,后半夜才是真真地浑浑噩噩,觉着似瞧着见了好些人和事,又好像只有一人,到底是什么,似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因着一晚上的梦,沈柔止翌日醒来,仍觉脑袋昏昏沉沉,似有千斤。
被伺候着吃了早膳,又喝了药,沈柔止又躺回了床上。虽觉得累,闭上眼却睡不着,只好睁着眼瞧绣花帐顶上的花纹。
钱氏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往日机灵鬼似的女儿直挺挺躺在床榻上,一双杏眼睁的颇大,也不知是在看头上的帐子还是早已神游太虚,面皮还是如昨日一般白的失了血色。钱氏一阵心疼,从婢女手里接过煨了一宿的老参母鸡汤,走到离床不远的榻边,轻轻将鸡汤放至矮几上,再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将女儿纤弱的小手放到手中摩挲,细语:“我的儿,可好些了?”
钱氏往常都是一口止儿止儿地叫,此时换了称呼,这是心疼女儿命运乖舛,恨不能重新捧在手心里才好抵御灾厄。
沈柔止瞧着好似失了三魂失了七魄,无悲无喜,无思无想,实则神思早就飘了。此时她正看着头顶上的床帐,回想着绣品阁里是不是有床帐卖。往日只顾着弄那些小东西,这些大物件倒是没注意过。想来应是有的,姜娢做多了女人家的生意,定是知道贵女贵妇们除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就剩这幔帐顶顶重要了。这幔帐要根据季节选不同的料子,冬日里要用厚重些的绸缎、锦缎等裁制成床幔,还要根据主人的身份、喜好等绣上繁复的花纹,既能将寒风挡在幔子外,还能给闺阁小姐或夫妻俩的生活添些乐趣。到了夏日,幔子换下,换上纱制的床帐,帐子上简简单单绣上些精致的纹饰,去了些单调,又不影响风自缝隙间吹入。帐子随风轻舞,好似神仙穿的铢衣,潇洒飘逸,超凡脱俗。这次启宸和姜娢去江南购置丝绸,正好也可做帐幔,来年春日用上正好。丝绸柔顺富有光泽,再配上精美的花纹,流光溢彩,肯定卖的好。
沈柔止脑子里曲里拐弯拐歪想了这许多,面上却是不显,再配上比往日白得多的面色,惹的钱氏担忧。听到母亲担忧的声音,她回神,含笑道:“娘别担心,我已大好了,就是还觉得有些头痛,许是睡多了,躺下又睡不着。”
钱氏道:“既睡不着,那就起来,娘给你熬了鸡汤,喝点补一补。瞧瞧你这瘦的,娘真心疼。”
沈柔止自小就不爱喝鸡汤,总觉得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鸡味”,若是配上人参,就会又添上股恶心的药味。若母亲不在身边,就让小环代劳。若是逃不过,捏着鼻子喝下,能顶的她好几天都吃不好饭。此时,看着母亲鬓边似有了白发,许是一夜未睡,眼角血丝漫布,她便只好顺从地坐起,披上衣衫和母亲一道挪到矮榻上坐下,端起瓷碗,仍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中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咕咚咕咚几个来回,将鸡汤饮尽。
钱氏拿出帕子,瞧着女儿仍是跟以前一样,明明不愿喝,因着孝顺,忍着恶心喝下鸡汤的模样,才放心了些。她拿起帕子擦拭女儿嘴边的汤汁,道:“配着人参的鸡汤最补,喝了才好。”
沈柔止促狭道:“是是是,母亲大人说的对,恶心吐了也是吐得腌臜物,断不能将母亲的心意吐了的。”
钱氏跟着笑:“瞧瞧这样子,真是大好了。”
钱氏看着女儿脸上笑着,面色仍是虚弱的很,终是还怕惹了女儿伤心犯病遂将心口的话压下不提,只陪着女儿说话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