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的石驼一直沉默地坐在牲畜群旁的黑暗中,不对胭脂投来半分目光。
“你在怕我?”胭脂放下红柳枝,突然开口道。
石驼只是沉默。
“你在怕我。”胭脂又说了一遍,这次她语气肯定。
“从我进入大漠开始,你的目光便再也不敢看向我,哪怕是不经意的一瞥也没有,你在刻意躲避看到我。
你在怕我,不!你在此之前没有见过我,你没有怕我的理由。那么,你为什么会不敢看我呢?我身上有什么让你害怕的吗?
美貌!你害怕我的美貌?不!你害怕的是另一个美貌的女人,你看到我,就会想到她,她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地恐惧?”
胭脂静静地等待石驼的反应。
石驼沉默着,慢慢地抬起了许久未抬起的头颅,那是一幅足以让小儿止啼的面容,纵横交错的伤疤遍布其中。
如果不去看那些疤痕,依稀可见男人应当有的风姿,只是那些像一条条黑红的蜈蚣般的伤疤爬满了他的脸庞,尤其在冷冷的夜色中,更平添三分可怖,一眼望去,只有丑陋二字可以描述。
他看向了胭脂,依旧是不发一言。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是石观音。”胭脂随意地说出了这个在大漠中带着血腥味的名字,就像随意地抛下那根逗弄骆驼的红柳枝。
石驼依旧没有说话,但胭脂看到了他攒紧的手掌。
胭脂无趣地离开了,这个男人的心中全是恐惧与愤怒,当她取代了那个让她恐惧愤怒的对象时,这盘开胃小菜般的爱就到手了。
篝火旁的三人静静地目睹了这一幕,胡铁花低声问道:“这个石驼也是被石观音掳掠的人吗?”
楚留香轻轻摇头,道:“恐怕不止,他的伤疤如此可怖,下手的人应当是全然的泄愤,恐怕还心存着让他以这副面容痛苦地活着的恶毒心思,可见其中仇恨非同一般。”
胡铁花戳了戳异常安静的姬冰雁,问道:“他为你做事,你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姬冰雁冷冷地开口道:“他为我做事,只是因为觉得欠了我,等他觉得不亏欠了,自然会离开。如此,何须事事巨细的都要辨个清楚、问到明白。”
胡铁花碰了个冷脸,也不觉沮丧,他只是愈发好奇石驼这个人。胡铁花觉得他身上定然有个极为曲折、极为荡气回肠、也极为惆怅难言的故事。
他想到,在江湖里飘荡的这些年,似乎人人都要背负些什么,他想起偶然听到的说书先生说的什么“少年子弟江湖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