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一个突然来到大明的人,能把珠宝生意做到如此地步,商路的打通、货物的流转、名声的宣扬……其中种种,都不是一介商人能够简单办到的。
单说他做的珍珠首饰,天下最好的珍珠来自南海,南海最好的珍珠来自白云城。他阎铁珊打出的招牌是卖最好的首饰,那首饰中的珍珠自然也要是最好的。
他能搭上南海白云城的这条线,靠得可不单单是他自个儿。
这些要紧的事情,他都得一一交代清楚,防止日后被贵人清算。
“只对外卖十斤,那另外十斤茶怎么处置?”胭脂继续问道。
花满楼轻轻一叹,道:
“阳羡茶如此暴利,茶园主人能够守住基业,自然……”
剩余的话掩没在花满楼的唇齿之间,但胭脂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小小的茶园主人想要守住暴利的茶园,背后自然要有靠山。靠山也不是白白把自家名头拿来用的,该打点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
被别人争着抢着都难以买到的阳羡茶,他们却能不费一分一毫的被人孝敬上来,这不正是那些人彰显身份的好东西吗?
别说是那不能卖的十斤阳羡茶,就算是卖出去得到的那一百万两,茶园主人能留下多少,都要看上面的人有几分良心。
但众所周知,大明的官员有良心的都当不高、当不久。润笔费、冰敬、碳敬……各种各样的上下打点充斥着大明的官场朝廷,清白的耿介之臣反而成了异类。
胭脂看着手中茶盏那朵青白分明的莲花,她明白,到了皇帝的任命里真正考验的部分了。
只单凭一个珠光宝气阁,解决阎铁珊、夺走珠光宝气阁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但那些隐藏在幕后,贪婪吮吸着珠光宝气阁的血液的那些人,才是她要面对的真正难搞的敌人。
他们的真实面目可能只是些豪强小吏、甚至不过一些人家的管家仆从,但这些人就像纤细的血管一样,丝丝缕缕向上连接、左右纵横,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使想要对这张网动手的人忧心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皇帝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交易,他给了四个大内高手和一块能调动四队锦衣卫的鎏金令牌,可不仅仅是让他的皇姐用来对付江湖人的。
或者说,就是用来对付江湖人,宦海怎么不能算是一种江湖呢?只是这里惯用的不是真刀真枪,向来杀人不见血。
宦海浮沉,人人都是好人,人人都是坏人,人人都是朋友,人人都是敌人。
小皇帝已经做了太久的小皇帝,他已经感到不耐烦了,皇帝就是皇帝、天子就是天子,岂能被如此孩视!
他要一场飓风、一场浪潮,把一些人从宦海中冲出来或者搅碎。
轻轻摇着团扇的太和公主,一个在外朝毫无存在感的体弱公主,一个被皇帝寄予厚望的野心勃勃的皇姐,那轻轻摇动的团扇是否能扇起让宦海震荡的飓风?
江南好,歌舞升平处,奢华最上等,大把大把的金银晃着无数人的眼睛,一场飓风,又会将多少人的哀号熔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