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无法再做一柄剑,他的道又该何去何从?
胭脂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目,“不必着急,塞北如此辽阔,我们还要一同走很长的一段路,还有很多很多的相伴的日子。”
西门吹雪长长的睫羽在胭脂的掌心划过。他想说,当塞北的每一寸都被他们走过,那时候,她就要抛下他了吗?就像西域之后,他在京城,她在南海,万里遥遥相隔。
但剑客不再说话,他在她的掌心闭上了眼睛。
斗转星移,日轮升起,至少,此刻她在身边。
“咕咕咕——咕咕咕——”
胭脂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上面是对一个月前听到的故事的查探。
这样官与民的悲剧故事,若是从前知道了,也只能当做一个故事来看,但现在,权力却能满足人的所有欲望,她想知道什么,都能放手去探究。
“世宗皇帝时,奸相严嵩之子严世蕃喜好美色,时人奉承,常献民间美人,破家者数。”
纸条很短,话也不长,但一句“破家者众”,揭露着无数人被迫成为权力祭品中的“众”,他们都是玉玉,都是阿怀,是天底下最无权无势的一群人。
西门吹雪牵着白马走过来,这匹马又娇气又倔,一定要吃河边的嫩草,吃了还不肯走,还要在河面欣赏它脖颈上新编的小辫子。
胭脂把手中的纸条递给西门吹雪看,西门吹雪同样蹙眉,道:“当杀!”
胭脂颔首,又摇摇头,道:
“这是将近百年前时候的事情了,严嵩父子俱都化作一捧黄土。
但这样的事,在如今的大明,恐怕也不会少,世上总会有新的虐民的官,新的被掳掠的百姓。”
她将纸条松开,风带着纸条摇摇晃晃地飞往远方,纸条像一片自由的春幡,向着未知而自由的天地翱翔。
“那便去斩杀,天地广阔,遇上了这样的事情,那便心随意动,是乌鞘出剑之时。”
西门吹雪每年会挑选四个罪人做他的剑下亡魂,那些人无不是作恶多端而武功高强之人,被祸害的人无力报仇,西门吹雪便为之出剑。
他的剑划过无数咽喉,但对于每年的这四个,都是他出剑最郑重的时候,因为这并不仅仅是出剑,更是在做践行他本心的事情。
他诚于剑,每一次出剑都堂堂正正,杀人已经被他视作一场艺术,一场献与剑的艺术。
但此刻,西门吹雪的心中却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灵光,他只是诚于剑吗?只是要追寻人剑合一的剑道吗?他应当有更多,也本该有更多。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情绪的波动,每一次心跳如鼓,齐齐涌上他的心头。
“诚于人!”
他对着胭脂一字一句道:“诚于剑,更诚于人,这当是我的道。”
他的剑为心而出,心上有侠义,心中有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天底下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再如何变化万千,都无法磨灭一个“诚”字,他诚于人,诚于自己的心。
心随意动,一剑既出,再无半分阻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