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从早春淋到初秋,石上的青苔生出了苔花,奋力开过一场后又悄无声息地落尽。
花满楼应当是从不强求花的留下的,四季轮回,是天意使然,非人力所能强求。
只是,接受花的离去,不代表心中会没有遗憾。他还没有见过心中的那朵花,似乎一切就戛然而止了。
雨不知疲倦的下着,落在不同的地方,发出不同的声响,或清脆或低沉,或响亮或喑哑。
但所有落在人心的雨,都是一个滋味,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比起从来都冰冷拒人于外的剑客,向来都温和待人的如玉公子,真心会藏的更深。
这样的温润君子,就算是动心,也是克制且压抑的,不愿给旁人带去哪怕是丝毫的压力。
他是江南特有的缠绵的雨,千丝万缕的把天河一点一毫的淋到人间。屋子里的人以为躲开了雨水,但屋内丝丝缕缕的潮湿是散化的雨缄默的纠缠。
花满楼摸索到又一片落下的花瓣,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几乎是瞬间回首转身,面上浮现难掩的笑意,如春花破苞,绿芽抽枝。
“公主……”
花满楼记得她的脚步声,记得她的呼吸,记得只有那些双耳能听到的她。
“这儿的青苔确实长势很好,花落了吗?我是不是没有赶上?”
“春花开尽了,还有夏花,夏花谢了,秋花再放,到了冬日,依旧会有花开。东风既来,何忧花不开?”
花满楼放下了那片落下的花瓣,花总会开的。
小楼中,胭脂放下油纸伞,坐在花满楼听雨的阁楼上。
“公主的事情都办完了吗?”缥缈的水雾从茶水间升腾,氤氲着花满楼清俊的眉眼。
胭脂道:“应当算是做的差不多了,道路已经铺好,余下的事情当由驾车的人亲自去做。”
“公主,觉得江南怎么样?”花满楼微微握紧了茶杯,隐没了后一句话——“觉得花家七童如何呢?”
胭脂不假思索道:“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江南的烟雨楼台,天下独一无二。”
看着眼前的清俊公子,她又补充一句:“江南人,也是独一无二,尤其是其中自称最寻常的那一个,最得我心。”
花满楼垂下眼帘,他想起了他们的初见。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之生于庭阶尔。”
那句调笑之语,那时候是否有公主的一分真心呢?
花满楼不知,那时他心中一片羞赧,未想过会有如今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