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见八戒还在嘟囔,便收起了脸上的嬉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解释道:“你说他是马哩!他可不是凡马,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唤名玉龙三太子。想当年,只因他年轻气盛,一时冲动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这可犯了大忌,被他父亲敖闰大义灭亲告了忤逆,身犯天条,那可是死罪难逃啊。多亏观音菩萨心怀慈悲,救了他的性命。他便一直在那鹰愁陡涧,苦苦久等师父,盼着能有机会戴罪立功。又幸得菩萨亲临,施展法力,将他退鳞去角,摘了项下珠,这才变做如今这匹马的模样,心甘情愿驮着师父往西天拜佛。这一路的艰辛与付出,都是各人的功果,你莫要攀他,大家各司其职罢了。”
那沙僧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此时不禁好奇问道:“哥哥,真个是龙么?” 眼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行者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是龙,如假包换。”
八戒一听,眼珠子滴溜一转,挠挠头又开口道:“哥呵,我闻得古人云:‘龙能喷云嗳雾,播土扬沙,有巴山岭的手段,有翻江搅海的神通。’这般厉害的角色,怎么他今日这等慢慢而走?莫不是故意偷懒,让我一个人受累?” 言语间满是怀疑。
行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说道:“你要他快走,我教他快走个儿你看。”
好大圣,说罢便将手中的金箍棒紧紧一揝,刹那间,棒身光芒大放,万道彩云生,祥瑞之气四溢。那马本就通灵性,看见大圣拿棒,心中一惊,恐怕大圣打来,慌得四只蹄子疾如飞电,嗖的一声便跑将出去,扬起一路尘土。
那师父毫无防备,吓得手软,缰绳都采不住,只能任由龙马撒开性子,奔上山崖。待师父喘息始定,抬起头来,远见一簇松阴,郁郁葱葱,仿若一片绿色的华盖。松阴之下,内有几间房舍,错落有致,着实轩昂。但见:
门垂翠柏,仿若两道绿色的珠帘,随风轻轻摆动;宅近青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仿若世外桃源。几株松树身姿挺拔,松针冉冉,数茎竹子点缀其间,竹斑点点,相映成趣。篱边野菊傲霜绽放,凝霜之后愈发艳丽,桥畔幽兰临水而生,在波光映照下,花色如丹,娇艳欲滴。粉泥墙壁,透着质朴与温馨;砖砌围圜,规整而坚固。高堂多壮丽,雕梁画栋,尽显气派;大厦甚清安,宁静祥和,让人安心。奇怪的是,周围牛羊不见,亦无鸡犬之声,想必是秋收已过,农事闲暇,农户们都歇着去了。这一番景象,让师徒四人在奔波劳累之后,不禁心生向往,盼着能在此处寻得一晚的安歇之所。
那师父在龙马一阵狂奔之后,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按辔头,惊魂未定地徐徐观望四周,正暗自庆幸自己没被甩下马来。不多时,又见悟空兄弟几个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悟净一脸关切,抢先开口问道:“师父不曾跌下马来么?”
长老心有余悸,想起刚刚的惊险,不禁迁怒于悟空,骂道:“悟空这泼猴,他把马儿惊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早是我还骑得住哩!这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得了,这一路的辛苦岂不白费了。” 言语间满是埋怨。
行者赶忙凑上前,赔着笑脸解释道:“师父莫骂我。都是猪八戒说马行迟,好似在偷懒一般,我这才想着让它快些,给他个教训,哪晓得马儿受惊,差点闯出大祸,还望师父恕罪。”
那呆子为了追马,一路急赶,累得气喘吁吁,此刻正气不打一处来,口里唧唧哝哝地闹道:“罢了!罢了!见自肚别腰松,这担子沉重得要命,压得我肩膀生疼,挑都挑不上来,本就累得够呛,又弄我奔奔波波的赶马!你们倒好,在后面悠闲自在,可把我折腾坏了。” 说着,还把担子往地上重重一放,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大口喘着粗气。
长老听着徒弟们的抱怨,心中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抬眼望向远处,转移话题道:“徒弟呵,你且看那壁厢,有一座庄院,看起来颇为宁静祥和,我们却好借宿去也。这一路风餐露宿,大家都累了,若能在那儿歇一晚,养养精神,明日也好赶路。”
行者闻言,忙不迭地止住与八戒的斗嘴,急抬头举目而看,果见那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祥光仿若轻纱般环绕着那庄院。他心中一动,情知定是佛仙点化,却不敢泄漏天机,只是连连点头应和道:“好!好!好!我们借宿去来。” 说罢,便快步向前,准备去那庄院探个究竟,为师父寻得一处安歇之所,其余众人也赶忙收拾行囊,紧随其后。
长老见那庄院就在眼前,连忙翻身下马,动作略带几分急切,显然是盼着能快点寻得一处安歇之所。抬眼望去,只见一座门楼气势恢宏,那垂莲象鼻的装饰精美绝伦,彰显着主人家的不凡品味,画栋雕梁更是巧夺天工,在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古朴而华丽的光泽。
沙僧也赶忙歇了担子,直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长舒一口气。八戒则牵了马匹,一边走一边咂咂嘴,眼睛滴溜乱转,打量着周围,开口说道:“这个人家,瞧瞧这门楼,这气派,定是过当的富实之家。这一路的穷苦日子过惯了,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这么阔气的地儿,今晚可要好好歇歇了。” 言语间满是期待。
行者心急如焚,一心想着赶紧进去安排妥当师父的住宿,脚刚往前迈,就要踏入庄院。三藏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神色严肃地说道:“不可。你我出家人,最看重清规戒律,各自要避些嫌疑,切莫擅入。咱们得守着礼数,且自等他有人出来,以礼求宿方可,万不可莽撞行事,失了佛门弟子的风范。”
八戒听了师父的话,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只得拴了马,然后一歪身,斜倚在墙根之下,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三藏则缓缓走到一旁,端庄地坐在石鼓上,闭目养神,以恢复些许体力。行者和沙僧也不敢造次,静静地坐在台基边,眼睛却不时地望向庄院里面,盼着有人能快点出来。
然而,众人等了许久,庄院里却久无人出,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微风拂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行者本就性急,哪耐得住这般等待,“嗖” 地一下跳起身来,二话不说,直接入门里看处。这一看,只见里面别有洞天:原来有向南的三间大厅,宽敞明亮,帘栊高高卷起,似在欢迎着远方的来客。屏门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那画上的山水仿若有灵,透着祥瑞之气;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春联,字迹刚劲有力,上写着:
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正中间,稳稳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摆放着一个古铜兽炉,炉中香烟袅袅,散发着淡雅的香气。周围整齐摆放着六张交椅,样式古朴典雅。两山头挂着四季吊屏,分别描绘着四季美景,春有繁花盛开,夏有绿树成荫,秋有金风送爽,冬有白雪皑皑,让人仿佛置身于四季流转之中。行者看得入神,心中暗自惊叹这庄院的雅致,也越发好奇这主人家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