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还没在马上坐稳,就又听到“师父救人呵!”的呼喊声。他抬头一看,只见树上吊着个赤身裸体的小孩童。唐僧拉住缰绳,忍不住责骂孙悟空:“你这泼猴,真是又坏又懒!
一点善良之心都没有,整天就想着撒泼行凶!我之前就说那叫声是人发出来的,你却千言万语就只嚷嚷说是妖怪!你瞧瞧,树上吊的这不就是个孩子吗?” 孙悟空见师父真的生气责怪下来,又正好当面看到那小孩的模样,一方面没办法当场拆穿妖怪的把戏,另一方面又害怕师父念《紧箍儿咒》,只好低着头,再也不敢回嘴,任由唐僧走到了树下。
唐僧用鞭梢指着小孩,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呀?因为什么事,被吊在这儿呢?跟我说,我好救你。”唉!明明这是个妖精变幻而成的,可唐僧只是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根本认不出来。
那妖怪见唐僧主动询问,便越发装模作样起来。他眼中含着泪水,哭喊道:“师父呀,从这儿往西有条枯松涧,涧那边有个村庄,我家就在那儿。
我祖公公姓红,因为积累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家产多达万贯,所以大家都叫他红百万。他老人家去世已经很久了,家产就留给了我父亲。近年来,家中生活日渐奢侈,家产慢慢就败落了,我父亲便改名叫红十万。他一心结交各地的豪杰,把金银借出去,指望能收些利息。
可谁能想到,那些无赖之徒设下骗局,把钱骗走了,本金和利息都没了着落。我父亲气得发下重誓,再也不往外借一分钱。那些借不到钱的人,因为身无分文,无计可施,就结成了一帮凶徒,大白天明火执仗地杀到我家,把我家的财物抢劫一空,还把我父亲给杀了。
他们见我母亲有些姿色,就把她抢走,去做什么压寨夫人。当时,我母亲舍不得我,把我抱在怀里,哭哭啼啼、战战兢兢地跟着那些贼寇。
没想到走到这座山里,他们又要杀我。多亏我母亲苦苦哀求,才免去我一刀之祸,却用绳子把我吊在这树上,想让我冻饿而死。那些贼寇把我母亲不知抢到哪里去了。我在这儿已经被吊了三天三夜,都没一个人路过。也不知道我前世修了什么福,今生能遇到老师父您。
要是您肯大发慈悲,救我一命,让我回家,就算我卖身为奴,拼死干活,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就算日后我死了,黄沙盖脸,也绝不敢忘记您的恩情啊。”
唐僧听了这番话,信以为真,立刻吩咐八戒去解开绳索,把小孩救下来。猪八戒这人也不懂得分辨,马上就要上前动手。孙悟空在一旁实在忍不住,大喝一声:“你这妖怪!有认识你的人在这儿呢!
别再一个劲儿地胡编乱造、说谎骗人了!你说家私被抢,父亲被贼杀死,母亲被人掳走,就算把你救下来,你又能交给谁呢?你又拿什么来谢我们?你这谎撒得太离谱了!” 那妖怪一听,心里害怕起来,知道孙悟空是个厉害角色,暗暗把他记在了心上。
但嘴上还是战战兢兢,流着泪说道:“师父,虽然我父母双亡,家财散尽,可还有些田产没被抢走,亲戚也都还在。”孙悟空问道:“你有哪些亲戚?”妖怪回答:“我外公家在山南,姑姑住在岭北,涧头的李四是我姨夫,林子里的红三是我的族伯,还有堂叔、堂兄都住在本庄附近。老师父要是肯救我,到了庄上,见到各位亲戚,把老师父的救命之恩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典卖些田产,重重地酬谢您。”
猪八戒听了,赶忙拦住孙悟空说:“哥哥,人家就是个小孩子,你干嘛一直盘问他呀!他说得也有道理,强盗一般也就抢些现钱财物,难道还能把房屋田产都抢走不成?要是跟他亲戚说了这事,就算咱们饭量再大,也吃不了他十亩田的价钱。
快把他救下来吧。”这呆子一心只想着有好吃的,哪里管得了真假好歹,立刻拿出戒刀挑断绳索,把妖怪放了下来。 那妖怪落到地上,对着唐僧的马前,泪流满面,不停地磕头。唐僧心地善良,说道:“孩子,你上马吧,我带你走。”妖怪说:“师父啊,我手脚都被吊麻了,腰胯也疼得厉害,而且我是乡下人家的孩子,平时不习惯骑马。”
唐僧便叫猪八戒背着他,那妖怪瞅了一眼说:“师父,我的皮肤都快被冻僵了,不敢让这位师父背。
他嘴巴长耳朵大,脑后的鬃毛又硬,会戳得我难受。”唐僧又说:“那就让沙和尚背你。”妖怪又瞅了一眼沙和尚说:“师父,那些强盗来我家打劫的时候,一个个都涂着花脸,戴着假胡子,拿着刀枪棍棒,把我吓得不轻。看到这位脸色阴沉的师父,我更是吓得魂都没了,也不敢让他背。”
唐僧只好让孙悟空背,孙悟空呵呵笑着说:“我背!我背!”
那妖怪心里暗自高兴,顺顺当当就等着孙悟空背他。孙悟空把他拉到路边,稍微掂量了一下,感觉这孩子也就三斤十来两重。孙悟空笑着说:“你这个狡猾的怪物,今天你算是撞到枪口上了,还敢在老孙面前耍花样!我可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
妖怪装作无辜地说:“师父,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不幸遭遇了这么大的灾难,我怎么就成了你说的‘那话儿’了呢?”孙悟空说:“你要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怎么身子这么轻?”妖怪回答:“我骨架小嘛。”孙悟空又问:“你今年几岁了?”妖怪说:“我七岁了。”孙悟空笑着调侃:“一岁长一斤,也该有七斤啊。你怎么连四斤都不到呢?”妖怪连忙说:“我小时候没奶吃,长得不好。”孙悟空说:“行吧,我背你。
但要是你想尿尿拉屎,可得跟我说。” 于是,唐僧和猪八戒、沙僧在前面走,孙悟空背着这孩子跟在后面,一行人径直往西走去。有一首诗可以印证此时的情景: 道德高尚的人往往会遇到更高的魔障,参禅的心境本应平静,却偏偏生出妖怪。 心中秉持正道的人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行,可像猪八戒这样的人却愚蠢又固执。 白龙马默默前行,却也暗藏爱欲,沙僧虽不言语,心中也暗自忧虑焦躁。
这外来的妖怪一时得志,空自欢喜,可最终还是要在正道面前消散。 孙大圣背着这个妖怪,心里忍不住埋怨唐僧不体谅自己的辛苦:“在这么险峻的山路上,就算是空着手走都困难,却还要让老孙背个人。这家伙先不说是不是妖怪,就算是个普通孩子,没了父母,我把他背去交给谁呢?倒不如把他摔死算了。”
那妖怪早就察觉到了孙悟空的想法,于是施展神通,朝着四周吸了四口气,然后吹在孙悟空的背上。这一下,孙悟空顿时感觉背上重了千斤。孙悟空笑着说:“我的儿啊,你这是用重身法来压你孙老爷呢!”
那妖怪听了这话,担心孙悟空一气之下伤了自己,便施展解尸法,让元神脱离了躯壳,跳到空中,站在九霄之上。而孙悟空背上的重量不仅没减轻,反而更重了。猴王这下可发怒了,一把抓住背上的“东西”,朝着路边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狠狠一摔,把那具躯壳摔得像个肉饼一样。他还怕这妖怪再耍什么无礼的手段,索性又把四肢扯下来,扔在路两边,都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