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江面,浊浪涛涛。
“梅生,你自己多保重!”
泉生向远去的梅生挥手。
梅生站在船头也向岸上挥手:“保重啊!小常师兄!泉生!保重!我会回来的!”
船越来越小,梅生越来越远,江面上只剩一个豆大的黑点。
梅生走了,泉生像蔫了的草,枯了的花,遭霜打的树,除了和小常争辩两句,对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了。
他埋怨小常不劝阻梅生,骂他冷血。
小常说:“那你去南州找梅生去,你怎么还留在这?”
泉生说:“你能留在这,我怎么不能留在这了?”
“我留在这是因为……因为契约在长公主身上,你又没有契约。”
“你虽有契约,可长公主也不是不近人情,你和公子竹生都交好,求长公主把契约还给你也不是难事吧,这京城又不是找不到伶人了。”
泉生冷笑一声。
“怕是舍不得前院的某个人吧。”
“你胡说什么!”小常躲进房里。
殷随去南州已有一个月,却未寄一封书信回来。
贺月隐忧心忡忡,怕他是出了什么事。毓容安慰她说:“不必多想,兴许就是忘了。”
殷随到了南州,方知什么是物宝天华,人杰地灵,所见所闻皆与京城不同,处处都觉新鲜好奇。
当地税务司的总司官奉圣命接见他们一行人,给他们安排游船画舫,奇果琼浆,珍馐佳肴,名妓名优。
带他们夜游城河,游山玩水,品茗赏花,听歌观舞,看风土人情,与文人骚客共聊风雅。
一个月下来,殷随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南州做什么的,只沉浸在吃喝玩乐中,不要说寄信回去,贺月隐交代的话也早忘得一干二净。
在游舫上,殷随认识了一个叫崔莺莺的艺妓。
崔莺莺年十九,生就两弯新月眉,一点胭脂鲤鱼口,好作桃花酒晕妆,香面如雪,目若墨玉。
善敲鼓拨弦,又能歌善舞,与鸿儒白丁,士人商贾皆能谈笑自若。
殷随见她与众人划拳猜谜,饮酒欢歌,调琴弄曲,举止大方不失娴雅,妩媚而无放荡之姿,生得又是九天仙女下凡一般,与寻常艺妓不同。
酒过三巡,众人倒卧舫中,鼾声四起。
崔莺莺走到露台,倚着栏杆望水,夜色将她的身形衬得越发玲珑曼妙。
殷随便过去与她攀谈,问她:“崔莺莺可是你的本名?”
崔莺莺侧着脸看他,问道:“本名是什么?”
殷随说:“就是你爹娘给你取的名字。”崔莺莺笑道:“我爹娘太多,你说的是哪一对爹娘?”
殷随问不出所以然来,就不问了,只说道:“你的品貌正合崔莺莺这个名,我姓殷名随,字表任之。”
崔莺莺道:“殷任之?你姓殷?看样子你还是位皇亲。不过我都见惯了,你们这些皇亲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殷随笑道:“本就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蒙祖上恩德,衣食住行比他们强些。”
崔莺莺将手搭上殷随的肩膀,柔声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们好起色来没什么两样。”
殷随面露窘态,解释道:“不,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少装蒜了。”崔莺莺轻柔地推了殷随一下,“看你的年纪,想是已经成家了?在外面勾三搭四不怕妻子怪罪?”
殷随恼了,说道:“我只是见姑娘谈吐举止非凡,想与姑娘稍聊几句,姑娘三番两次出言辱我是为何?”
崔莺莺笑着回了篷里。
散了席,崔莺莺乘着轿子离开前,写了张字条叫丫鬟小红递给殷随。
殷随展开字条,上面写着:醉仙阁二楼西厢房。
殷随将字条揉成一团,待要扔到水里,也不知怎的,崔莺莺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曼妙身姿就在脑海中显现出来。他将揉成团的字条收了起来。
南州靠海,州内江河密布,水路发达,船只来往如梭,岸上设有多处税卡。
殷随白天在税卡处例行公事,核查近三年的税收款据,晚上得了空,就照着字条到醉仙阁找崔莺莺。
崔莺莺讥讽道:“你可是自取其辱来了?”
殷随见她仍是奚落自己,说道:“姑娘既递字条给我,我也是诚心想在贵地结识个朋友,何必总拿我开玩笑?你若只是为了拿我取乐,那恕我告辞了!”
殷随扭头就走,崔莺莺忙喊他:“任之!”
殷随听崔莺莺喊自己,心想已过去十几日,她还记着自己的名字,想必不是为了捉弄自己,遂停下脚步。
崔莺莺拉他进来,说道:“你这人怎么不识逗,我可天天等着你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