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应惶恐下塌,磕伏在毓容面前。
“灵应犯下大错,求长公主恕罪。”
毓容面容平静,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我要是不恕你的罪,也不会带着竹生来祭拜灵清了。竹生,扶灵应道长起来。”
竹生扶起灵应,毓容刚才的问话听得他越发糊涂,他急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禁问道:“当年灵应道长为什么要把我埋在柏树下呢?”
灵应看向毓容,毓容点头,允许她把知道的都说给竹生听。
“都是孽债啊。”灵应叹道。
那年,灵清和灵应去后山挖草药时,发现山洞里身受重伤的安伯渊。他倒在山洞中,面如白纸,背上有道血淋淋的刀口,约有一拃长,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背。
“我以为他肯定是死了,吓得要和灵清赶紧走。”灵应说,“灵清走上前试了一下他的鼻息,摸了他的脉象,发现他还活着,要我赶紧去长公主府,他拉住灵清的手,求灵清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在这里,这样会害死他。”
毓容冷笑道:“他怕人知道他暗中与逆党勾结。 ”
青伶怎么也没想到挂在东院堂中的那幅画,也就是他的父亲,竟然与逆党有牵连。
“逆党,那我岂不是……”
“竹生,这与你无关。这里的事我之后再告诉你。”
毓容见青伶喃喃自语,立马打断了他。
灵应接着说道:“他拜托灵清给他拿缝伤口用的东西,灵清让我按他说的去观里拿,没有的去山下借,不要叫住持看见。我拿了东西回来,灵清在洞里生好一堆火让他烤暖,便要和我回去。他说他伤在后背,没法自己医治,求灵清帮他。灵清见他伤得重,顾不上男女有别,就答应了他。”
灵应留意了一下毓容的神色,毓容眺望着窗外的枫树林,并无其他神情。
“他把背上的伤口露出来,叫灵清将酒倒上去,再用丝线将伤口缝起来。他咬上一块棉布,灵清壮着胆子去做,我不敢看,躲到了一边,灵清说缝好了我才敢转过身来。安教习倒在地上,灵清给他包扎好伤口就和我回了道观。”
“原来他背上的伤口是灵清缝的,难怪那么难看。”毓容强颜笑道。
“回了道观,灵清放心不下他,我也怕他挨不过去。于是我们借着上山挖草药,给他送水送饭,料理他的伤口。就这样照顾了十几日,安教习身子好转,伤口也渐渐愈合了,我就没有再去过那个山洞,灵清偶尔还会去看看他。”
“有天傍晚,灵清从山上回来后,在浴桶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我怕她在浴桶里晕过去,就进去看她。那天她很奇怪,什么话也不说,好像很害怕很委屈,我追问她到底怎么了,她说她再也见不得长公主了。”
“灵清就这样有了竹生。”毓容看着青伶,青伶不自觉地垂下眼眸。
“是的。”灵应说,“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灵清再没去过山上,这之后她一直无精打采的,后来她害了一场心病,住持为她把脉,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住持得知她怀的是安教习的孩子,非常生气,要她喝下红花打掉。灵清舍不得,忍着泪喝下一碗红花。”
“你命大。”灵应对青伶说,“一碗红花都没有把你打下来,住持又逼着灵清喝别的堕胎药。”
“灵清认定你命不该绝,狠下心拿着剪刀,跪在住持面前以死相逼,住持担心事情闹大,便依了她。灵清答应住持,一生下你,就会让我们把你送走,绝不留在观内。”
“灵清的肚子日渐显大,住持将她安置在阁楼上,让我每日送饭,对别人只说养病。灵清身子虚,才七个多月你就出世了。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晚上灵清对我说肚子痛,我就喊住持上阁楼。”
“住持说你是脚踏莲花生,脚先落地,十死九生,要拿称钩把你勾出来。灵清定要生下你,求住持给她接生。我求住持救灵清的性命,住持心软了,就放下称钩给你娘接生。”
说起灵清生下青伶的那一天,灵应的声音有些哽咽。
“灵清用最后一口气生下了你。我把你包在她做了许久的襁褓里,她亲了亲你就合上了眼睛。”
青伶用袖子擦掉眼眶里的泪水,毓容问他还要不要听,青伶点头,毓容便让灵应继续说。
灵应平复了片刻。
“那时正逢义津王造反,安教习牵涉其中,住持不敢将你送人,唯恐牵连到枫叶观。你生下来时又小又弱,浑身发绀,哭都没力气。住持说你活不成,也不用送人,把你放在阁楼上不管。我可怜灵清尸骨未寒,下山讨了一碗羊奶给你喝,指望你能好起来,谁成想,你喝完羊奶浑身起疹子,还发起了烧,烧得不省人事,我求住持看看你,住持把了脉,说已经没用了,让我把你远远地埋了。”
毓容问灵应:“你可知道灵清放了一只花丝镯在襁褓里?”
灵应说:“那只镯子是我放的。灵清跟我说过,那只花丝镯是长公主送的。灵清很爱惜那只镯子,她去世后,我怕遗失掉,就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将镯子收起保管。将竹生送出观时,我把花丝镯缝在襁褓的夹层里,这样,就好像灵清陪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