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胡说。别得啥说啥?等过一会,快到了下半夜了,我再去接他。我估计到他们那些家,到这了,那接咱们的大汽车也快到了。到那时候,我去接他们,顶多,我走个三里五里地就接到了。”俺爹说道。
“那也好,哎呀,他们那些小脚的人呀,赶上那个社会,裹脚,可遭了罪了。要说这儿,俺还得感谢俺这个婶子,他姥呢,俺小的时候,裹脚啊,俺爹忙,俺爹叫她看着俺裹脚,那她给俺裹脚,一用那裹脚布一缠。嘞的俺疼的嗷嗷叫,他就不舍得勒俺了。俺这才有今天的大脚。这走路,多好啊。从这一点看,还是这个国家好了。俺女的不裹脚了,自己的脚丫子随便长。”
西北风呼呼吹来,移民们都冻的瑟缩着。很多人都喊冷。有些人开始来回跑了,跑步是为了身上热乎。二哥和丽丽在那对踢,俺爹把行李打开一个,给我又重新包了一层被。
“冷,大家啊,我给大家说呀,冷,就活动活动啊,咱们再坚持四个小时就天亮了,”曹县管事的人喊道。
“冷,烤火呀,烤火呀,抱柴火烤火呀。”抱柴火烤火的人喊道。
一堆火点着了,火着起来了。又一堆火燃烧起来了,紧接着,远处,近处,一把火,一堆火都点燃了。
俺们在河南一起要饭的,学强大爷家,俺们家,张叔家,武军家,马楼的几十家火都点起来了。有自己点一小堆火的,有三家两家在一起烤的。
“来吧,烤火吧,火烤胸前暖呀。”俺爹喊道。
“风吹背后寒呀,”远处有人喊道。
“今天不冻死我呀,”
“俺明天就上火车呀。”
人的海洋,火光冲天。大火起来了,周围的寒气顿时没了。
"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千万要注意安全。你们明天就上大汽车,大火车走了。点火,烤火,别烧了自己的裤子,衣裳。"管事的人喊道。
“哎呀,领导啊,我们用人家地里的柴火,人家让吗?”有调皮的小年轻的人问道。
“啊,那主人要是看到了,肯定是不能让了。”管事的人说道。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呀,这就算他们捐献了,捐献给魏湾水库移民的哥们了。”有人喊道。
大家烤着火,喊着,闹着,唠着嗑,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
“哎,哎哎哎,我给大家说个事呀,你们看看自己村的,一起从魏湾出来的,现在还有没有没来到的,啊?看看呀,看看呀。我给你们说呀,估计,天亮呀,大汽车就来接你们了。可别明天你们走了,再给他落下了。”曹县一个管事的人喊道。
“当官的,大汽车是哪来的呀?”有人喊道。
“当官的,现在几点了?”大哥喊道。
“几点了,小伙子,俺和你一样啊,也是没手表呀。”管事人回答道。
“哎呀,他爹,你去不去接谁了,你要不去,我先去看看郭楼的俺兄弟和他姥去。”俺娘说道。
“你去呗,你去看看孩子他姥,他舅。要不我也得去看看,他们郭楼的,昨个,我听说来了好几十家子呢。”
“俺去,你要想走,去接心想婶子去,要等俺回来呀,你再走啊。”俺娘说着就走了。
“烤火呀,烤呀,都烤烤,咱们就不冷了。”有人喊道。
“哎呀,叔,张叔,你的鞋着了?”大哥喊道。
“啊,我的鞋着了?哎呀,真的呀,俺说呢,俺咋觉得这一只脚热乎呀?”张叔说着就把鞋脱下来,搁地上猛拍。
“哎呀,搁地上蹭,使劲地蹭,拍啥,使劲搁地上,搁土里蹭啊,蹭不就完了吗?”俺爹喊道。
“天要亮了,啊,天要亮了。山东曹县魏湾水库的移民们,去黑龙江的老少爷们们。”管事的人喊道。
不说这面烤火的事了,来说远处道上的人们吧,郭楼的,韩楼的,宋楼的,后张庄的,小李庄的,马楼的,杨集的,还有很多村的,走慢的人,有的脚都走出泡了,有的搞推车子推着。有的走不动了,就坐地上发火,骂人,说该死的旧社会,真欺负人,叫咱们女的裹脚,咋不让那些男的裹脚呢。
“哎,马楼的,马楼的,谁有空,快走啊,接接他们去吧。走,景义外甥也去。”俺爹喊道。
“好啊。走啊,二舅。”
“走啊,宋楼的,咱们也接人去吧?”有人喊道。
“俺们也去,哎呀,俺张胡同的还有好几家没到呢。”张叔喊道。
大家喊着,就跑着去接了。大家跑着,是哪个村的,哪个村接的人遇到了,就赶快问寒问暖,帮着推车子。有得帮抱着,有的给背着。
“哎呀,心想婶子,二大娘,俺来接你们来了。”俺爹喊道。
“哎呀,还得叫你们来接。你看看,学鹏,俺这不是废材吗?”二奶奶说道。
“就是嘞,学强,还得让你们来接。自己有脚,不能走路。”心想奶奶说道。
"哎呀,二大娘,心想婶子,走吧,咱到了黑龙江,就享福了。"俺爹喊道。
“享福,好,这享福,也是国家给的,共产党给的。”大家说着,有的帮推车子,有的帮拉车子,有的给背着。大家忙了好大一阵子,终于到了曹县了。
“大家等着啊,准备好了,一会儿,就来大汽车了,咱们又出发了。”管事的人喊道。
出发,去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