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天比一天冷了,这几天,老天爷,还不时地飘来一阵子一阵子雪花。俺家从山东来到富锦富民富楼四天了,这一天是八月十五了,八月十五现在叫中秋节,那个时候在农村就叫八月十五,不叫节。不叫节,在农村,那个时候有东西的人家,也有做点好吃的习惯。昨天。俺大哥和二哥,上俺大爷住的东家去推磨了,回来就很高兴地给俺娘说,俺大爷住的东家,老刘家杀大公鸡了。俺二哥说,俺娘听了,对二哥说,孩子你别说,咱家刚搁山东来,咱家没有公鸡,咱家啥鸡也没有,咱家不能杀,咱家今年不过八月十五。现在,你爹不在家,你爹要是在家,你要是说了,你爹听到了,又该不高兴了。
八月十五,咱家的人,今个都吃点啥呀?俺爹一早晨,天还没亮就睡醒了,躺在炕上,就自己唠叨上了。俺爹唠叨,也没人搭茬。大家睡觉也醒了,大哥二哥听到俺爹说了,俺娘也听到了。听到了,也没人搭茬,不是没人搭茬,是没法搭茬。二哥昨天说老刘家杀鸡了,就叫俺娘批评了。俺爹看没人搭茬,就问俺娘,咱今个吃点啥呀?俺娘说,吃点啥呀,你家有啥呀?
“有啥?这几天,咱整的不大厘了,咱家的锅,原来锅有锈,俺也叫两个孩子蹭出来了,能用了。粮食也有两样了,生产队里给的十斤黄豆面吃了几斤,还剩下有五斤六斤的。生产队里给的苞米,俺也叫两个孩子去找磨推磨了,磨找到了,也推两次了。现在,咱家苞米面子也有十斤二十斤了;苞米小碴子也有十多斤了。还有,做饭用的烧火柴,俺领着俩孩子,也捡十多趟了,现在,也攒个小柴火垛 了,这还行吗?”
“啊,你说这倒是那么回事。现在咱有点苞米面子了,有点苞米碴子了,还有点烧火柴了。是,有了这,咱比在河南要饭时强多了。可你不说今个是八月十五吗?你想过八月十五吗?想吃点好的吗?”俺娘说道。俺爹一听俺娘说这儿,心思心思,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就说道,是啊,要过八月十五,那还得有点好东西呀,有点鸡,有点鸭,有点鱼有点虾。家里要是有点钱,那还得买两斤月饼啥的。哎,看起来咱今年是不行了,咱吃啥也没指望了。
“没指望,爹,俺昨天,就叫俺娘批评一顿了。”二哥说道。
“批评你,怎么批评你了?”
“咋批评?俺和大哥去俺大爷住的那家,老刘家推磨,看到老刘家杀鸡了,那老刘家杀着鸡,还说道,小鸡呀,明天是八月十五了,俺家没啥好吃的,俺要借你给俺孩子过过八月十五了,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阎王的一道菜。俺看了,挺有意思的,回来就给俺娘说,老刘家杀鸡了。俺只是这样一说,就叫俺娘说了一顿。”
“哦,是这样。啊,你娘,批评你的对。你和俺犯的是一样的错误。都是实现不了的,叫咱们爷们说了,你娘那能不批评你们呢?”
“哦,是这样的,是实现不了的,就不要说。好,那明天,要想干啥事,等着干完了,成功了,就再说。”二哥说着,眼神不停地看着俺娘,二哥还笑呢。
“哎呀,咱家就得很干了。哎,起啊,我不睡了。起来,今天看看是捡柴火去,还是干啥去。今天是这个八月十五,咱啥好的都吃不上了,就喝糊涂粥吧。”大哥说着就坐起来,穿衣裳。
“大哥起,咱也起。”二哥说道。
“起,我也起。以后,咱都得早点起。咱这穷人家,就应该早点起来。”俺爹说道。
“起,起吧,我也起来。喝糊涂粥?家德,还有家林,今个咱还要喝不太明白呢?我给你们说。”
“啊,糊涂粥还喝不明白呢?娘,这是怎么回事呀?做糊涂粥,用苞米面,咱有那么多苞米面呀?要用糁子,这东北人叫小碴子,咱也有了。”大哥说道。
“有苞米面,有糁子,你说的小碴子,咱都有了。咱的锅也能用了。可咱还没有锅盖呀?家德,还有你爹,我给你们爷们说呀,咱得想法子解决呀。今天,我为啥说,咱吃不到好处呢?就做点糊涂粥也弄不明白呢?咱这三四天,做饭一直都在用东家你老王大娘家的锅盖呀。今个是八月十五了,人家今个有客人,听东家说的那个意思,得来 好几个人呢?来的人是给他家大姑娘说媒似的,来那么多人,他家要做好几个菜呢。那要是做好几个菜,那锅和锅盖都倒不出来呀?那人家的锅盖倒不出来,咱做粥,就没有锅盖呀。做粥就得敞着锅呀,那敞着锅,那粥也不好做呀,不好熟呀?”
“哦,是这样。”大哥惊讶的说道。大哥说着,想了一下,想起来蹭锅那天爹说给生产队队长说,看队里有没有锅盖,有没有木头板子的事了。问道:“爹,这锅盖的事,那天,你不说给队里队长说吗?”
“说了,我给队长说了。队长叫我问问保管员老张头。我也问保管员老张头了,老张头说,队里就有一副锅盖,是队里留着社员出去修工用的,没有多余的。”
“哦,那你没问问队里有没有木头板子吗?要是有几块,木头板子,给咱们,咱们找木匠给穿个锅盖也行啊。”
“问了。保管员说,做锅盖,用木头板子得好板子,得用松木的,椴木的。最次的也得用杨木的,他说队里没有。说队里买这样的好木材,根本买不到。队里整的那车上的闸箱板子,买的,都是队里上富锦木材公司买的不好的,是硬杂木板子。那还得有大队和公社的介绍信呢。”
“哦,整几块木头板子,还这么复杂?”大哥说道。
“哎,复杂,咱就别整那个木头的。整锅盖,咱还可以用秫秸那种。咱们在关里家,谁家做锅盖,用木头的了,那还不是都用秫秸那箭杆子纳得锅盖吗?”娘说道。
“用秫秸,秫秸行,爹,那咱就用秫秸杆子做呗。”大哥说道。
“哎呀,用秫秸,那你们爷们几个,都掂对吧,看着这两天,从哪能弄到秫秸。我得赶快起来,去拿你王大娘家的北边的锅盖,趁着,他们现在还不用北边的锅盖,给你们揍早饭去。”俺娘说着就起来穿衣裳,穿了衣裳就去外屋地做饭去了。俺娘走了,俺爹就在俺住的西屋南边,看老王家的搞干活家伙事的地方。老王家割地的镰刀有五六把,都在那墙上的一个木板架子上挂着呢。俺爹挨个看看,看看刀把,用手拿着,用手指盖挡挡刀刃,俺爹是试一试镰刀快不快。俺爹试好了,选了一把,准备磨磨。俺爹拿俺家一个小竹筒子碗,喊俺二哥,叫俺二哥去外屋地舀水。二哥听到俺爹喊他,赶忙拿着碗去舀了半碗凉水。
“爹,舀水干啥呀?”二哥好奇地问道。
“干啥,磨刀,我把镰刀磨快了,你娘不要做锅盖吗?咱把刀磨快了,好钎箭杆去呀。你娘做饭呢,咱等着饭做好了,咱就吃,等着吃完饭了,我和你大哥就上生产队去,到哪大草拦子里找秫秸去。找了秫秸,就从哪秫秸上钎箭杆。”
“哦,箭杆长在秫秸上啊?”二哥问道。
“箭杆长在秫秸上。这是高粱秫秸上长得箭杆,长得短,没有单种的那种秫秸上长的长,那种长的箭杆好。咱现在整不到啊。整不到,咱家还等着用,就先钎点这样的箭杆,能做一个盖帘子,当锅盖就行了。”俺爹磨着刀,给二哥说着穿锅盖用箭杆的知识。二哥听了,觉得很有意思。
一会儿,俺娘做好饭了,俺娘又借了王大娘家一个小瓦盆,盛了饭,端进里屋来。
饭,小碴粥。菜,一点也没有。就是干吃饭,想碰点油星,沾点咸盐味也没有。但,大家吃着,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哎,他爹,俺刚才在外屋地揍饭,俺听到你在这屋里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