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俺爹俺娘也紧的忙着过年,俺家里穷啊,那俺爹和俺娘也尽量叫俺们快乐,想法子给俺们找乐,俺爹给俺们说,人穷志不短,困难是暂时的,事情要看远点,咱只要不该谁的不欠谁的就行,咱今年过年困难,咱是刚从山东来,咱明年就不一定困难了,咱过年也得有点过年过节的气愤。
腊月二十三了,老百姓叫过小年,过小年了,东家忙着烀肉,炒菜,做好吃的,放鞭炮,俺家啥也没有啊。俺家没有,那俺家也有办法。俺爹俺娘怕大哥二哥,听到人家炒菜锅铲子的声音,就馋了。那俺爹就赶快叫俺娘安排俺大哥二哥拿五块钱上一趟富民供销社。俺爹正好刚搁哪和人家插伙,打冰钏,弄点蛤蟆和泥鳅买了,有十几块钱吗?俺大哥二哥去了,到哪装了二斤酱油一斤醋,三斤冻梨,二两光腚子糖块;两根小蜡烛,两盒火柴。俺娘这样安排,就叫大哥二哥觉着很充实呀。
腊月二十五二十六了,人家东家忙着烀肉,上供销社办年货,俺爹领着俺们推磨推碾去。二十七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七,是立春,俺娘忙着给几个小弟弟缝春鸡;俺爹就领着俺大哥二哥去东廧子搞爬犁拉冻菜去了。二十八,人家忙着蒸馒头蒸包子了,俺家没有白面呀,俺家连一两白面,一小捏白面都没有,没有白面,怎么能做白面馍呀?没有白面做不了馍,那就做其他的。
俺爹为了,不叫大哥二哥寂寞,就借个小锯哄着俺大哥,二哥做两个尜,做一个地崩子高跷。做好了,俺爹领着大哥二哥,上外面雪地里去打尜。打尜打累了,俺爹领着大哥二哥拉小爬犁去捡粪。在打尜和捡粪时,在来回走路时,俺爹又给大哥二哥讲一些道理,俺爹说,穷,不怕,穷不生根,富不长芽。俺爹说,咱现在是住人家房子,住一个小北炕,没炕席,锅,公家给一个,还是带窟窿眼的,破锅还没有锅盖。这样,看着咱和人家这老户,相差很远,好像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似的,他们有房子又有吃的喝的,又养猪又养狗的,其实他们和咱差距不大。今年咱没吃的,一个是咱来晚了,再一个是这队里管事的不行,不地道。等到咱跟着队里干了一年活了,队里再分东西,秋天分 粮食了,他们分了,咱跟着也就有了。吃得解决了,住房咱慢慢就解决了,公家给就给,公家不给,咱过几年咱自己也能盖。我还是瓦匠,我看了,一个很大的房子,就是十五道檩子,两个大柁,几千块大坯。不用大坯,就用草,草是用一车草,还是用两车草,用草拧拉合辫子就行。
二十八过去了,二十九来了。赵大爷给送来两个大萝卜,赵大爷给俺爹说,过年了,怎么也得给孩子们包一顿饺子啊。俺爹说那包是指定包。等着赵大爷走了,俺爹给俺娘说,咱包一顿饺子吧。俺娘说,包我倒是想包,你白面在哪呢?还有豆油呢?没白面,没豆油,就有两个大萝卜,有点咸盐,有点酱油,能包成饺子吗?俺爹说没有白面就搞苞米面包大包子,把萝卜,擦成丝,搞咸盐杀洒水,没豆油,就搞荤油。
为了让俺们吃顿饺子,还是弄成包子,俺爹和俺娘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成,整饺子馅子没有盆,和面没有盆,用面板没面板,擀面杖也没有。没办法,最后,俺爹给大哥二哥说,饺子,包子都整不成啊,还做糊涂粥吧。俺娘说,能吃上糊涂粥,比河南强,就满足了。腊月二十九,就这样,吃了三顿糊涂粥。
俺们喝粥也挺快乐。俺们晚上吃完了饭,俺爹让大哥在炕上给俺们练习发尜,发尜发累了,又叫俺给四弟弟要拨浪鼓。拨浪鼓,俺一摇。不冷冷,不冷冷,逗得老四哈哈笑。
天都黑了,队长来了,给送来了两块盘子。两块盘子,一个椭圆形的,一个圆的。队长刘富有来了,俺爹让他坐一会,他坐在炕边上,炕边缺炕沿沿呀,炕沿那是个半拉的大槽子呀,他一坐就坐槽子里了,噗通,还给他吓了一大跳,这回他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他说这扯不扯,队里给搭完炕,想着想着,叫保管给准备个炕沿,到底没给送来。赶明个吧,明天上午,我怎么也得给你整个炕沿,队里没好的大板子,没那么长的,就整个短的,整两块板子,接上也是那么回事呀?队长这样说,可能觉得俺家过年了,看着太寒酸了,太可怜了。俺爹说,整不整都行,过了明天半夜,就是明年了。明年俺家慢慢就会好了。
队长过来给送了两块大盘子。东家王大爷听到队长来了,就赶快过来,他看着队长就说,刘富有啊刘富有,你这个人名字可不错呀,你是留着就富有。你是富了,你是当队长的,你再看看这马兄弟,你安排人家住我家,这是几个月了,四五个月了吧,这一冬天,这日子过的,管啥都没有,你们就给那么点粮食,吃了这顿没那顿。屋里要是做个饭吧,烧的柴火是自己捡的。锅台上用的家伙事儿,要啥,啥没有。我看啦马兄弟,连我自己都觉得遭罪,这马兄弟是党员,上回我都给你说了,我这马兄弟可不愿找你的麻烦。这明天后天就要过年了,你看队里有没有豆油了,白面了,做饭使用的锅碗瓢盆了,做饭的家伙事儿,给拿点来,这玩意的,人过日子,还是当官呀,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哎呀,你别说了,我明白呀,这老马是移民过来的,是家乡修水库了,家里的大砖瓦房子都可好了,叫国家给占用了。问题是这样啊,这事是大队接收的,大队应该出面来安排呀。是的,落户在咱队了,可有得东西是应该大队给的。”刘富有说着,还用手比划着。
“草,你说这事儿,我就不爱听,什么大队小队的,你看人家富士,沙岗,富山,新立,北边还有富海,正东,七桥。那些屯子,除了这些屯子,还有一些屯子,人家那些屯子,大队也给,小队也给。咱这是啥屯子,大队不给,小队也不给。这吃的粮食,马兄家成天吃稀粥。那天,要不是马兄弟遇到偷分粮食,弄点粮食,恐怕这年都过不去了。”王大爷说道。
“明天吧,我叫保管员给弄点豆油来,再想法子弄点白面来,有你的,还得有你大哥的呀?你大哥大队都安排住一队刘振斌家了,你说大队就把你大哥落户一队呗,大队他不的,也落户咱队。咱队那有一队好啊?”
“哎呀,俺们来了,都是上级给分的,上级想往哪分,俺们们是不知道的。”
“他马婶啊,饭盆子我给倒出来一个来,我看你家过年还没发白面蒸干粮呀,你家要蒸干粮,就发面吧。”王大娘喊道。
“啊,发面,大嫂,我就不发了。俺家今年就不蒸干粮了?俺家没有白面,蒸干粮也没有篦子和屉布子。”
“娘,我要吃馒头。”我喊道。
“吃馒头,你吃什么馒头啊?你没听咱娘说吗?咱家没有白面。”二哥说道
“哎呀,我走了,我回去给保管员说,看看咱队里仓库里有没有白面啥的了?老马,我给你说呀,仓库里要是有,我怎么也得给你对付一点来。”队长说着走了。
“马兄弟呀,你看老刘这人有多艮,我给他说那么多,他还不开咋?要叫我呀,队里还有那么多小麦呢,我就给你掫一麻袋来。”王大爷说道。
“你掫一麻袋来,你也犯不了错误,俺家是移民,你给移民点东西,吃的,穿的,烧的,用的。还是住的,国家都是允许的。”
“就是嘞,他是自己贪占行,别人用不行。”王大爷说道。“王大哥,不行不行吧,俺家熬过这一年就好了。俺家今年过年也不打算做啥了,有个冻白菜,蘸大酱,还有个小死煮,熏吧熏吧,搞柴火烤了,烤好,搁锅里洗干净了,烀出来,这样就能弄两个菜就中了。这整俩菜,还得说借王大哥你家大爷的光呢?”
“哎呀,借啥光呀?一个小死猪?”
“哎,王大哥,死猪赖猪,弄两个菜,胡弄着,大人 孩子不哭,就行了。也就是明天和后天呗?过去了就算大年过去了,”俺爹说道。
“哎呀,你别说了,你说用火烤那小死猪,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就得喊大孩子去烤去了,看大孩子给那小死猪藏哪去了。你叫他,他是不是躺在那睡着了。”俺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