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摘下来了?爹,这门就先搞一边,叫它上那边搞风吹着去吧。哎,进屋看看吧。”
“进屋看看,娘,我来了,我进屋看看。”二哥跑着回来了,一听俺娘说进屋呢,俺二哥蹭蹭地跑过来了,跑过来,就进屋了。二哥一进屋,看见俺家的做饭锅在地上摆着呢,二哥尖叫起来:娘,怎么了,锅咋在地上啊?
“锅在地上,我看看。”俺娘说着,赶紧进屋来看,看看灶坑底下,看看锅腔子,看了,俺娘明白了,说道:“啊,这是洪峰过来,洪水涌进了屋子,洪水进了灶坑,给锅鼓出来了。”
“啊,真有意思啊?啊,娘,你在看,这窗户上砌的坯没了。”
“啊,我看看,啊,还好,这是洪水进屋后,搁屋打了个旋涡,给锅鼓出来,又搁这窗户鼓出去了,这锅是创在窗户的墙了,遇到墙又碰了回来。”
“哎呀,娘,多危险呀?要没这窗户上的墙挡着,这锅就得叫洪水给飘走了。咱在进里屋看看,呀,娘,你来看,咱南炕的炕席咋在窗户上贴着呢。”
“啊,我来看看,啊,孩子,这是洪水也进这屋里了。俺娘说着,用手指杵杵扛面子,炕面子就软乎了,成泥了。”
“哎呀,我的娘啊,咱这炕都这样了,咱还咋住呀?”
“咱咋住?家林,咱这屯子谁家的房子都得进水,都够呛,等着慢慢修呗。走咱们上外边去吧,别老在这屋里了,这屋眼下有危险,咱等着你爹回来再说吧。”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小燕子在二檩上叫个不停,它听到有人的说话声,还以为来喂它们了,立刻伸着脖子,张着嘴要食物吃呢。
二哥和俺娘在屋里看了一遍,瞅瞅这,看看那儿,出来了。出来了,一会儿,东屋的大爷大娘他们也回来了。回来也赶紧进屋看了一遍。看一遍,俺大爷问俺爷,怎么办。
“怎么办,这房子得晾几天,晾几天,叫屋子干一干,现在这墙,屋里都湿着呢,你想修也不好修。炕,还得脱坯,收拾炕,炕墙不行的就得换炕墙,炕面子不行的,就得换炕面子呗"。
“爹,我看了,那样收拾,就不如重新搭炕了。”
“搭炕就搭炕,不用急,看看人家都咋办,再看看大队里,小队里,还有上级都咋给安排的?”
“咋安排的?今年这灾害太大了?国家还挺穷的,我估计要是叫国家拿出钱来救济这些老百姓,那一时半时是做不到的。”
“你说这对,这1960年呀,又是国家和老百姓的一场灾难。”
“灾难,灾难,,咱也不要怕。我给你说,咱中国人受的灾难还少吗?打小日本,打蒋介石。这场洪水的灾难,我看,要比起打小日本来,灾难还是小的多了。”
我们回来两天了,屋里不能住,俺娘领着俺们都住在柴火垛的草窝里。俺娘说等着你爹回来看咋办吧?
俺家屋子不能住,左邻右舍的家也是一样,都不能住,也都是在外面临时找棍子,找柴火搭个铺住。
俺爹回来了,俺爹是修大坝防洪去了。爹回来了,大家挺高兴的。俺爹去防洪一个多月了,俺爹说洪峰过去了,防洪不用防了。
晚上了,队里通知开会了。俺爹和大哥都去了 。俺爹去开会一会就回来了。俺娘看俺爹回来了,赶紧问俺爹,开的啥会,这么快就开完了?
“啥会?研究救灾呗。刚受完灾,讲别的也没用啊,开会就快呗。”
“救灾,谁给开的,咋救啊,有好事吗?”俺娘一问,俺爹笑了,俺爹说有好事,县里派工作组来了,工作组的人给开的。好事有两个呢:一个是叫生产队里要搞好生产自救;一个是叫个人搞好生活自救。
“就说点这儿,那儿,工作组的说没说国家能给点啥?”
“国家给你点啥?你想的美?这几年全国有好多地方农业都受灾,生产队里给国家都交不了粮食,国家现在拿啥给你呀?”
“娘,生产自救也行,人家工作队的说了,这队里的庄稼,边边拉拉的,岗是地,还有点没淹的,让队里加强管理,说今个才七月十五,到秋分还有半个多月,到八月十五收庄稼,还有一个来月,让队里把这点没淹没的管理好,到时候收回来。另外,工作组的还说了,等着到了冬天,上级,还能给找点挣钱的活,叫队里用马车马爬犁去东上沟里,去倒套子拉木材去。说是叫队里挣点钱,给社员分点,叫社员在过年的时候买点年货啥的。
“呀,那也行,那还不错呢?”俺娘说道。
“不错,那国家,也是着急呀,今年这么大的灾害,国家能想出法来,那 是一定要帮助老百姓的。”
“那这么说,他爹,这段时间,生产队里也没多少大活了,这留出来的时间,就得叫大家搞生活自救了。”
“对呀,人家工作组的队长说了,社员们搞生活自救有两条,一个是看着自己的房子,天天打开窗户门晾一晾,让屋子里面通通风,屋里通风,晴天了,需要脱坯就脱点坯,脱了坯晾干了,队里搞车给拉回去。房子需要修,要趁着天还没冷,给屋子修好,争取在冬天来临之前都搬进屋里去。除了修房子,还要搞好自己的菜地管理,看看自己家的菜地里,苞米土豆子淹的咋样?还能不能剩点。要是能剩下的,看看,要及早的收拾回去,要做到颗粒归仓。是吧,家德?那工作组的是这样说的吧?”
“对,是这样说的。”
“那我是刚回来,家德,他娘,你们这是从沙岗回来几天了?两三天了吧?你们去咱菜地里看没看呢?恐怕还没去吧?”
“哎哎哎,他爹,可别说孩子没去过。我给你说,咱孩子去过了。去,还是咱家德和那老张家小丽一起去的呢。”
“哦,去过了,咋样,看了没有?咱那菜地的苞米,土豆啥的,淹的还剩下一点吗?恐怕是淹的啥也没有了吧。”
“剩下点。爹,苞米还行,有的叫大水冲倒了,有的冲倒了,那些没冲倒的,苞米,多少还能掰一点。要想长成好苞米那是不可能了,能掰回来吃青苞米。”
“哦,那也行啊。”
“行,他爹,俺们回来这是三天了吧,我们这几天吃的就是家德和张丽那天掰回来的苞米。”
“那好,能吃就行啊。那样的活,你们有空还得去地里看看去,苞米能挺几天的就挺几天,不能挺的就掰回来。吃一天说一天。另外,你们再看看那土豆子,人家工作组的也说了,只要那地里的土豆子,不淹烂了,要剩下软大哈的,那也行,那整回来了,也能晒土豆 粉,说那土豆粉,也比咱去年用谷瘪子和豆秸,搞磨加工的淀粉强的多。”
”好,他爹,人家工作组的说的生活自救,能给说出一些法子来,我看也是挺好啊,那我明天就领着家林去地里用二齿钩子刨去。“
“好,你们去地里,找吃的,我就在家里收拾房子。咱就多项生产自救吧。”
冬天了,俺爹天天拿个斧子去地里捡苞米,那队里有好多苞米,在洪峰来的时候,都被淹没在水里,到了冬天了,那水杀下去了,那苞米棒子就冻在一层冰底下。俺爹去捡去,有的苞米长成了,有的是嫩苞米,那俺爹也从冰里砸出来。俺爹只要去一天,总能捡回来十斤八斤的。俺娘看着俺爹天天能捡回来一点,高兴的说,这老头子,只要一天能捡回来一点,就 饿不死咱们。
俺爹捡苞米,俺大哥我也不舍得闲着,天天和人家拿冰钏去打鱼。大的小的,俺家炸酱吃。打得好一点的,大一点的,俺大哥就背着去富锦卖了,俺娘说,俺大哥挺能待,买得钱够买咸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