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哥哥怎么也还不睡?”
“句荷。”
“嗯。”
“你……”句莲开了个头,话还是问不出口。
“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杀我?”但句荷问了。
屋内的烛火早被句莲施法灭了,室内昏暗,月光透过窗户上的明瓦,在床前洒下一层薄纱,句莲正看着那没有生机的纱。
“为何会想这个?”句莲问了,虽不是原话。
句荷没回答,大约是因为句莲也没有回答她的缘故。句荷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句莲是知道的。
“我,”句莲吞咽口水,“没必要。”
他似乎听见了些许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才是句荷的声音。
“没必要杀我?”
“你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我杀你做什么。”句莲下意识眼神乱瞥,不知道自己的心虚从何而来,“倒是你,成日想这些做什么?”
心虚和对答案的欲求混淆了句莲的逻辑。句荷怎么可能不想这些呢?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孩子如果不成日想这些,又是怎么活过那么多日的呢?句莲的问题与回答本就不合逻辑。
可句莲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句荷是知道的。
“没什么。”她没有追究这个明显的漏洞。
室内再次回归寂静。
这是个没有风的夜晚。句莲什么声音也再听不到,只能透过那纱的明暗来臆测云的行迹。
“句荷。”又不知过了多久,句莲低声唤道。
他把这两个字的发音压得很低,很模糊,似乎他其实并不愿意让任何人听见似的。
而句荷也如他所愿,没有任何回应。
“莲院的桂花糖都藏在厨房后面那间仓房里。”句莲措辞半晌,却稀里糊涂地说了这个。
“我是说,你牙疼的话,我可不会管你。”
“你要是不听话,我也不会管你。”
“你……”
“哥,你好吵。“
句莲闭上了嘴。一起陷入黑暗中的除了他那条不得力的舌头,还有他二百多斤的自尊心。
“我以前,常梦见有人要杀我。”句荷的声音轻飘飘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游荡。
“我又不是你的梦中人。”句莲几乎是立刻反驳道。
“是吗……”
“……是。”
直到后半夜,那方寸之地的两个囚徒才都自困守中彻底睡去。
句荷打着哈欠走进院子里时,句莲正坐在夹竹桃下看书。
少年连眼都没抬,便开口道:“莲院不知何时进了只野猪,整日除了吃就只知道睡。”
句荷懒洋洋地拖沓着步子朝句莲走过来:“是吗?我记得书上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哥,莲院里怕是本来就有猪吧?”
句莲这才惜得抬眸瞪句荷一眼。句荷笑得一如既往,开朗且欠揍。
“你……”
“哥,我饿了。”句荷不客气地坐在句莲对面直接向他伸出手。
句莲冷着脸斜睨句荷:“先去练半个时辰的基本功。”
阳光下,句莲将手里的半块桂花糖放在句荷手心里。那糖块儿折射着太阳的光芒,亮晶晶的。那亮光很快被句荷吞进嘴里,于是句荷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句莲不看那双眼睛。但阳光把他的周围都晒得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