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是我可以决定的吗?他还没派人去过芸院呢。”屋里的人又开了口。
句莲闻言垂眸。既是世家祖坟,那便没有安葬下人的道理。以芸娘的身份,是不能入句氏祖坟的,除非家主首肯。
“吴大夫不是在芸院守了一两日吗?”句莲斟酌道。
“她丈夫指望不上,难道她哥就指望得上吗?”句荷的声音淡淡的。
出嫁便是出家,即便是仙界也没有回葬娘家祖坟的道理。若娘家执意回葬,那无疑是公告世人其对夫婿的不满。句莲抿唇。句老爷不会容忍这种议论发生。可不入祖坟,亡者便不会有牌位。
“哥,你说有没有法子能将她送出仙界呢?”句荷突然问道。
“送出仙界?”句莲微感诧异,“只有罪人才会被逐出仙界。”
“可她都死了。也不在乎罪不罪的了吧。”句荷反驳道,“再说了,她这辈子,既说不上是句府的人,也早跟吴家把恩义都耗尽了。与其到死也要被困在家族中,还不如去一片新的天地。”
句莲有些诧异句荷这番说辞:“你倒,也算为她着想。”
“只是若不入祖坟,你便只能私刻牌位了。”
“牌位?要那个干嘛?”句荷疑惑。
“自然是供奉。若无牌位,后人如何知晓此人曾经存在过?”
“那就不知晓呗。”
“不知……”句莲怔愣。
“哥,就算句氏有那么多牌位,甚至还有族志,可你也不知道上一任家主长什么样子,平生有什么喜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吧?”
“但我至少知道他曾为句氏做过什么。”
“那又如何呢?”
“那,那他便不算在这世上白走一遭啊。”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人家白没白走啊?”
“我……”
“难道哥哥认为,人活一世,非要扬名立万、众所周知才不算白费吗?”
句莲迟疑地张嘴,却又闭上了。他当然不是如此认为的。人活一世,原该堂堂正正,无愧于心才是。若追名逐利,困于人言那和句老爷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良久,句莲轻笑了一声:“呵,难得有你聪明的时候。”
句荷泡在热水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不过我就说不过我呗,认输还认得这么高高在上的,装给谁看啊。
“其实这么多年,虽然知晓我娘葬在何处,年年祭拜她的牌位,日日都能在琴楼中看见她的画像。可其实,我也并不知她究竟是否真如画像上一样明媚,是否真是爱吃糕点,又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句莲的声音带着些微不自察的落寞。
难怪今晚句莲数次欲言又止,看来是触景生情了。句荷看着门上那淡淡的影子想了想,问道:“你没见过她吗?”
先夫人算是句老爷秘而不宣的逆鳞,句荷自然无从知晓半点。
“没有……听阿竹说,我娘生我时难产,我降生后不到三月,便撒手人寰了。”句莲不曾主动同人提及过这些事,因此脱口多少有些不自然。
句荷默了默,正欲再问,句莲却转了话头:“能安全出入仙界的关口据说只有两个,但都距此甚远,且在其他门派的管辖范围之内。一则你来不及赶过去。二则他也不会允你去。”
“那就是说也有其他不安全的出入方式咯?”句荷是个抓重点的天才。
少年的声音大约是和白眼一起出现的:“仙界外围有一圈禁制,只有高阶上品及以上仙者方能突破。你别想了。”
“哦。”句荷有些失望。
她当然不是失望芸娘的归处,她是在替自己失望。万物皆是身死魂消的,芸娘的执念想来也未有强大到化鬼的地步。留下这副肉身葬或不葬本无区别,反正都是要腐烂的。句荷不过借此顺带打听一手离开仙界的法子罢了。
“咳,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嗯?”句荷双手扒着桶边,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