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弟弟一脸揶揄,“天下事,有天下人解决,你不要过高估计你自己!”
“你一个小屁孩子懂什么?”
“你别荞麦地里看不起秃鸭子,我们都上中学了!”妹妹撇一下嘴。
“吃饭!吃饭!”是呀,夕阳就要跌落下去,饭香菜艳,象钩子钓鱼,阳光从西山的小窗户中,把阳光的昏黄,掷到墙上,亮亮的光斑,诱惑人的胃。
是夜,象潮在起伏,家象船,在风中摇摆着,人很舒服起来,陈梅梅洗了脚,倒了水,关了房门,白天的人语鼎沸与喧嚣,随夜而逝,庄惠英在东跨院,他们在西跨院,没有什么急事,庄惠英一般不过来,黄兴忠他们从陈家那边回来,夜色已经朦胧,这会儿变得更加苍茫,黄兴忠一言不发,还在沙发上,裹着被子看书。
陈梅梅笑吟吟走过去。扯下他的书:“看到黄金屋了吗?在哪一页,你指给我看看,看到颜如玉了吗?美不美?也让我这初识文墨的人,瞧个新鲜!是,我脚大、脸黑、肤糙、腰粗,配不上你这只小奶狗,是不是?我今个儿倒是看是想看看……”
“你要干什么?我就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你想看啥?你能看个啥?野得象阵风,没劲!”黄兴忠把被子往上提提。
“你娶我干吗?是,我是比不上你在城里看到的城里那些女子,我一没小脚,二没细腰,三无长腿,甚至长得也不白嫩,皮肤粗糙,可是,你不应该醒醒吗?你父亲不在了,你母亲老了,这个家将来要去何方?生意要不要继续,铺面里的事,你到底懂多少?今天是挣了,还是亏了?你有数吗?你父亲死了就白死了吗?谁杀的?那些货哪儿去了?你姨是在什么情况下失踪的?现在在哪儿?难道你是枣木脑袋?你都没有想过?你的心到底有没有缝隙?别人可以忘记这些,唯你不能!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生养了你,你妈妈为何管你同不同意,都要把我娶进门?因为,她知道:我能够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你可以不满意我,甚至可以休了我,但你不能这样,用软刀子杀了你和我!”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黄兴忠要去拾书。
陈梅梅扯下,扔到墙角。
“你……?你狗日的欠收拾!”
“眼睛睁得跟牛蛋似地,你要打我吗?”
他往下一缩,仰脸向上:“孔子云:天下唯小人女人难养也!”
“孔子还云:‘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哟呵,在这儿等着我呢!”抬眼向上,正倒立在他头上,他用右手面,翻拍两下。
“山是你的山,河是你的河,要过河,还是要翻山,全凭你的兴趣!”女人也不管他,过去床那一边,立在空地上。
“咋不早说?”
“你眼瞎?不会自己看?要人说?”
青春的碎片,像零落的桃花,谁说落花有情。
男人跪起来,急得他乱叫,“老子----老子------!”
“你……你是谁老子?”
“我没说你!”
女人忍受着锥心的疼痛,“笨如猪,猪都比你聪明……”
陈渐良的兴盛马帮在西凉城外的路上,二三十人,影影绰绰,这是年后第一次出帮,许多人懒懒散散,醉醉迷迷,温柔乡里,美美地躺上半个月,这一趟走帮,没有两三个月,根本回不来,一个个健壮的男人,所以都卯足了劲,长长叹一口气,意犹未尽,却力不从心且又无法割舍,暂时丢弃女人,到荒凉凄苦的路上,挣命找钱。
史氏的百货公司,其实暂时就是个空壳,慌忙从黄花甸子拉几样货,充斥门面,当史健久刚找到陈渐良,陈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么快,黄鹤松的铺子就易主了,虽是熟人,也还是客套一翻,之后,待史健久坐定,史从怀里掏出货物清单,密密麻麻写了两大张,反面正面全有,陈接过去看一下,有些目瞪口呆:“史兄,你没搞错吧?你一下子进了这么多货,得不少银子,而且你能保证在麦收之前卖完?我家伙,每样数量还不少,你这是想要在西凉城拔得头筹?你就不怕树大招风,前车之鉴,黄老爷不就是露了白,遭人上眼了,才……”
“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会步他后尘?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史健久不高兴。
“我没别的意思,史老爷,我是不希望有人重蹈黄老爷覆辙,西凉城虽敞亮,可也复杂得很,三教九流,势均力敌,各有各的地盘,关系错综复杂,远非外人看得那样光鲜亮丽,你和黄老爷是黄花甸子上两杆大旗,可不能再有闪失了!”
“你要知道什么,就对我来个竹筒倒豆子,要么就别给我露一点口风,省得我终日提心吊胆,难道真如别人所说:西凉城是魔城?”
“虽没有传说的邪乎,但确实非平凡之地,小心为上!”
“黄老爷的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史健久听出音律来,分明这是告诫他。
“哪有的事,江湖上道听途说,谁也说不准,说不好!”
“我不会让你白说的!”
“外气了是不是?”当时,陈渐良松松垮垮斜坐在木椅子上,伸手从脸面前小方桌上,抓了几粒油煎花生,用另一只手,拣一粒,抛进嘴里。
“你说个数!”
“史老爷,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我自己一屁股屎还未擦尽!警察局还备着案,要不沈县长主持公道,我这会儿该吃牢饭,江湖饭苦涩,不易吃!我哥留下的摊子,我能撒手不管?我一直寻找蛛丝马迹,可偏就石沉大海,我能知道什么?”他稍微坐正一点,把剩余花生米,扔进嘴里,油腻腻的手,?进头里抓挠。
“这个够吗?”史健久把五十块大洋放桌子上。
“不是我不说,还真不好说!”眼却盯在那五十块大洋上。
“这个应当差不多了,别忘了我们都来自于黄花甸子!”
“那好,我就说一句主要的,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吧!”手伸出去抓那五十块大洋,动作之快,超出想象。
“慢着!”史健久按住他手。
“怎么?史老爷又舍不得了?”他看着史健久眼神,有些撩人。
“钱多钱少,我不在乎,关键得捞到底!”
“放心,话有所值,你史老爷不能把钱看得跟铜盆似,记住李太白一句话:‘千金散尽复还来’,千万别把这东西看得象锅盖子!”他抓起钱,扔进钱盒中,“钱能生钱,更能保命!官匪一家!”
史健久还未走,薛彪就进来了,他一抱拳:“史老爷也在,我是不是有些唐突了,你们继续,我等会儿!”薛彪往后退身。
“别介,我们早已谈完了,我该走了!”史健久抓起桌子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按:“陈师傅,话就不多说了,告辞,我在西凉城恭候你的大驾!”
“史老爷,请便!”
“他找你干什么?这可不是个什么大善人!”望着史健久的背影。
“他依然盘下黄老爷的铺子,托我进货,这是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