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那兔崽子胡来,以前吃不饱饭,虽说不忠厚,还能行,他这日本爹一来,就抱上粗腿了,竟然改黄家大院为陈家大院,也不嫌臊得慌,这是人家老黄几代人祖产,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拾到连擦都不擦,直接装口袋,这就成了自己的,也不嫌寒蝉,别人在外头御敌,他在家里捞浮财,这种汉奸,是不是人人得而诛之?想想就罢了,他还真敢干!郝百声未必不想,年安帮那爿宅,就被他占为己有,可郝为什么不占黄家大院?这老小子把它放在手心掂量过,实在掂不动呀,去个恶狼,来个猛虎!这下子热闹啰!”
“佘老板,你是踮起脚后跟盼着黄兴忠回来,替你收拾这只恶犬,而你不用出任何力!拾个现成的便宜!”
“杨老板不是刻薄的人呀,这嘴咋还跟旋转的螺旋刀似的,尽卖人肉片了!”佘传忠逗趣。
“跟你学,我还差着点儿火候!”
“咦~?咦咦~?谁不知道你杨老板是黄兴忠耳鼻喉舌?黄花甸子屁大的事,黄兴忠都知道,这儿有他的渠道,这种事侮辱性极强,黄老板不会坐视不理,我估计:也就这几天事,他在东天上捅个窟窿,我估计国共两党,同时欢心鼓舞,我估计后续还会有动作,日本人占这县城之地,是不是该还啦,这样一来,天女忙别的事去,散不了花啰,好容易堆积起来的花瓣,得当垃圾扔了,天上大鸟被人收拾了,没有鸟,散个屁花,黄兴忠就是有办法,力量不够,拉别人来凑,要说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灭单氏时,利用国民党,砸大铁鸟,又用上了红党,他这么左右逢源,运气好到天上了,做一样成一样,我老头子自愧不如呀!”
“这倒是实话!所以有些耐心呀,才能不用弯腰,就能捡到便宜!佘老板只需要等,好像也没有亏什么!”
“说得是!”
“黄老板成了你命里一道吉祥符,缺它还真不行!”
“杨老板,你想想:这一大帮斜魔鬼祟,除了黄老板,别人也镇不住呀!”
“那黄兴忠岂不成了钟馗?”
“也差不多!郝百声算是个人物,轻而易举对付了黄兴旺、钟泽,为什么到黄兴忠这儿他望而却步了?千般掂量,万般秤重,自己份量不够,和黄兴忠斗,他会输得很惨!他不敢,就有个愣头青、替死鬼,跑着走向死亡,还大言不惭,称这儿叫‘陈家大院’,等着吧,好戏就要开锣喽!”
“你就这么笃定?”
“否则,他就不是黄兴忠!如果是那样:我这老眼就该抠,抠出来,扔地上,当鱼泡泡踩!”
“信你一回,借你吉言!”
同一个太阳,迷离如剑,千成穿刺着薄雾。
塌河谷地,还是一片宁静的世界,不知谁家懒鸡还在“几个个---几个个---”叫得人心烦。
黄兴忠还躺在床上,揽陈梅梅入怀,不愿意撒手。
“老夫老妻的,你干什么?还那么缠绵,不怕年轻人笑话?”
“有啥可笑话,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前凸后翘,情欲围绕,一对水葫芦,两瓣歪瓜,人性才能不被抹杀,几十年了,轻车熟路,你紧张啥?除了那样,我还能吃了你?我又不是鸭嘴兽,你块头忒大,我一口吞不下!”
“外界把你夸成英雄,这会儿怎么瘫成了狗熊?”
“英雄什么样?”黄兴忠白她一眼,“夜太短,不够用,能怪我?”
“兴忠,别的事都暂放,陈仲秋这事你不能马虎,这是后院起火,马虎不得,是不是?那儿是我们百年基业,是儿孙乐园!”
“你信不信?我明天去一趟,他立马滚蛋,你信不信?”他的白眼又翻一下。
“又瞎吹,上次你跟黄安被人追得像只兔子,要不是跑得快,恐怕就被人逮住了!”
“今非昔比,陈梅梅,敢不敢和我打赌?”
“赌什么?”
“我还没想好,有了,吸咂这对水葫莲!怎么样?”他的手不老实一把。
“滚!你不起,我起,这么多人要吃饭,黄安还要回去!没功夫和你耗了!”陈梅梅一把推开他,翻身起床,门一拉,一大抱阳光窜进来。
五月的塌河谷地,美得令人目不暇接,谷水七弯八弯,就从门前流过,那淙淙声,撩拨起人生的欲望,黄兴忠坐起来,“你干什么?起这么早干什么?”手却在床上扒拉衣服,不断打着哈欠,不是他没睡足,只是他想懈滞,想尽快恢复体能。
一闪身,陈梅梅走了。
“梅梅,梅梅,你不能不管我的,我的上衣哪儿去了?”他倾半个身子,看床下,床下没有,“奇怪,我明明记得丢在床上的,难道被老鼠拖走啦?梅梅,梅梅----!”
“咋呼啥?走不出三步,又被你叫了回来!恁大个人,比个孩子还难!”陈梅梅去水井边洗过脸了,又折回来了。
“我上衣呢?”
“你忘啦,昨晚你把它脱那边长椅上了!跟个小孩子似的,那么难伺候!你的梁一纹呢?史春铃哪儿去了,让她们来伺候你!”
“别再提她们,再提她们,我跟你急!别哪壶不开不提哪壶!我正享受着你的恩惠,正准备感激涕零一下,你给我来这一出!”
陈梅梅把他的上衣,往他脸上一扑,“你就矫情吧!”她发现黄兴忠外出一回,回来就像个孩子依恋她,转身笑出出声来走了。
“你这个破腚子女人!咋这么狠!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竟反着来,什么意思吗?”他愤气状把脸上衣服扯下来。
“妈,羍又赖皮上了!”黄淑霞洗脸刷牙。
“他没事,老如顽童!倒是你事大了!”陈梅梅上上下下打量起女儿。
“我怎么啦?”
“长成这魔鬼一样好身子,不知将来便宜了谁?我愁都愁死啦,这该死的战争,要是打上十年八年,你不就老在娘家了呀?能愁了,嫁不出去,才是你最大烦恼!”
“娶不进来,不也是?二嫂,我说得对是不对?”黄淑霞看到沈西英,努了一下嘴,“同是天涯沦落人,路上有伴,不愁会寂寞!”
“你出我进,我们走的是反道!”
“反正都一样,我们一起诅咒战争吧!”
“别介!战争挺好玩的,天下大乱,才能达到天下大治!”黄兴忠肩上扛条毛由,手里拎个瓷缸子,“战争改变了生活秩序!”
“我们走!遇到个老顽固!”黄淑霞去拉沈西英,“二嫂,别惹他,他正返老还童!”
“我还没洗,没刷!”沈西英推让一下,“黄叔,你先来!”
“还是你先吧,先来后到,顺其自然!”
早饭之后,黄兴忠把黄安送到坡下,才把马缰绳交给他,“保重!别大意,被蛇咬了,穷凶才会极恶!不出三天,我们去会会陈家大院掌柜的,看他长三头,还是生六臂了!”
黄安回到家里,大部分人还没有吃中饭,马蹄子刚在门前落下,陆灵枝伸一下头,“羍,你回来啦?”往里伸一下头,“妈,羍回来了?”
李春兰不纳坐在板凳上,本能动一下,“是黄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