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坤宁宫内,一如往常的静谧,檀香缭绕,内外殿的宫女行事轻手轻脚,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低,仿佛这里的一切不容打破。
皇后钮祜禄·毓荣茵端坐在榻上,手握一柄白玉如意,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的从容与稳重,让坤宁宫始终如泰山般不动如山。
她身旁,年世兰倚着一张软榻,身着红紫色的华服,满身珠光宝气,姿态虽懒散,但眼底锋芒隐现。
她近来几乎每日都赖在坤宁宫,似乎已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寝宫。
宫女千鸢和颂芝低头站在一旁,手持各宫探子传来的消息簿。
千鸢率先低声禀报:“娘娘,钟粹宫传来消息,宜修近日一直在找一名叫‘菊儿’的宫女,已派数批人出入宫门,似乎打算将人除掉或擒拿。”
年世兰闻言,眉梢一挑,嗤笑道:“这宜修果然不安分。一个小小厨娘,也能让她如此紧张,想必菊儿手中握着她不想见天日的东西。”
千鸢接着说道:“此外,端嫔和敬嫔始终按兵不动,未曾参与这场风波。”
听到这话,毓荣茵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她们不动,才是最聪明的选择。这盘棋,最先出手的,往往也是最先败下阵的。”
千鸢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补充:“娘娘,齐嫔已暗中联络甄贵人,似乎想借她的手来对付柔贵人。”
毓荣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唇边却依旧挂着笑:“甄嬛?本宫倒是要看看,她会怎么选。”
年世兰冷笑着开口:“茵儿,我早就说过,那甄嬛不过是只小麻雀,虽有几分聪明,却掀不起大浪。齐嫔找上她,怕也是自作聪明。”
毓荣茵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兰姐姐,甄嬛虽聪明,却不够沉稳。她若是真敢插手,那便是自找死路。至于齐嫔,她怀有龙嗣,既是筹码,也是软肋。咱们只需稍作布局,便能让她自乱阵脚。”
年世兰闻言,挑了挑眉,语气中多了几分轻蔑:“茵儿放心,我心中有数。不过,齐嫔仗着龙嗣嚣张跋扈,若能除掉她,也省得我看着碍眼。”
毓荣茵轻轻一笑,语气淡然:“兰姐姐,这后宫的平衡,不是靠我们两人之力建立的,而是要靠她们这些女人彼此消耗。柔贵人坐大又如何?皇太妃再怎么护着她,也不过是暂时的风光。她忘了一点,棋子的悲哀便是没有掌控棋局的资格。”
年世兰挑眉微笑点头。
未及午后,沈眉庄身着素雅宫裙,步入坤宁宫。
她举止端庄,神色平静,却难掩眉宇间一丝隐忧。
“莞贵人,你今日前来,是有何事禀报?”毓荣茵抬眸看向她,目光温柔。
沈眉庄行礼后缓缓坐下,微微低头说道:“娘娘,臣妾近日查探菊花糕一事,已有些眉目。”
年世兰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哦?那你倒是说说,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沈眉庄抬头,目光坦然:“启禀年妃娘娘,柔贵人通过菊花糕一事,意图挑起皇太妃对齐嫔的不满。但据臣妾观察,齐嫔似乎早有察觉,她表面平静,实则已暗中联络甄贵人,试图反击。”
年世兰冷笑:“果然是狗咬狗,倒是省了我们的力气。”
沈眉庄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说道:“娘娘,甄贵人昨日来找我,说是想与我叙旧情,并暗示希望我与她联手。”
此言一出,毓荣茵的目光微微一动,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甄嬛倒是聪明,知道先来与你示好。那你是如何回应的?”
沈眉庄神色平静,语气笃定:“娘娘待我恩重如山,臣妾岂敢有二心?甄贵人虽是昔日旧识,但宫中情分与外面不同。臣妾绝不会因她几句挑拨便动摇。”
听闻此言,毓荣茵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语气中带着几分欣赏:“你能如此明白大局,本宫便放心了。甄贵人此举,不过是自觉势单力薄,想拉你为助力。越是急着站队的人,越容易被众人盯上。”
年世兰嗤笑一声:“那她倒是打错了算盘。莞贵人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毓荣茵语气淡然,话中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莞贵人,甄嬛那样的人最擅长用感情牌,但你要记住,她的话听听便罢,切勿当真。至于菊花糕一事,你继续查,不必多插手她们的争斗。”
沈眉庄微微颔首,恭敬地说道:“娘娘放心,臣妾定不负所托。”
待沈眉庄退下后,年世兰冷笑着看向毓荣茵:“茵儿,你对沈眉庄倒是信任得很,就不怕她哪天也学甄嬛那样?”
毓荣茵轻轻一笑,目光如古井般深沉:“姐姐放心,她的弟弟沈子义如今在我四哥麾下,她的心思我很清楚。至于甄嬛,聪明却少了沉稳,她若敢多事,本宫自会让她自食其果。”
窗外,桂花树随风摇曳,几片落花静静飘落水中,激起一道道涟漪。
毓荣茵手中白玉如意轻轻敲击桌案,语气平静如水:“这棋局越乱,才越有意思。”
【景阳宫】
暮色初降,景阳宫内灯火幽幽,檀香味在殿内弥漫,衬得这处宫殿越发冷清而压抑。
宜修半倚在榻上,身着一袭烟青色宫装,神情慵懒,似在漫不经心地休息。
忽然,外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剪秋快步走入,俯身低声道:“娘娘,奴婢刚得到消息,那盘菊花糕的厨娘菊儿,似乎并没有死。”
宜修闻言,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落地,她猛然坐直,眉眼间尽是冰冷的杀意:“菊儿竟还活着?”
剪秋点头,声音放得更低:“是,奴婢查到的消息应该属实。菊儿当天虽被您安排处置,但却似乎有人暗中相助,将她藏匿了起来。这次她突然出现,恐怕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个变数。”
宜修面色沉如寒霜,低声冷笑:“果然如此。这菊儿胆大包天,不过是个小小厨娘,如今还敢回来坏本宫的大事。”
她语气一顿,眼中杀意更盛,“传本宫的命令,务必要在其他人找到她之前将她擒住。若无法带回,那就地处决,绝不能让她活着开口。”
剪秋低声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不过……”
宜修眸光一厉:“不过什么?”
剪秋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如今各宫的探子都在暗中查探菊花糕一事,尤其是咸福宫那边,听说沈眉庄已经在追查线索。奴婢担心,菊儿的踪迹若被她们知晓,会不会……”
宜修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嘲讽:“沈眉庄?她不过是皇后手中的一条狗,听命行事罢了。本宫才不怕她。不过,皇后那女人倒是不能小觑。她一向步步为营,做事滴水不漏,若是她拿到了菊儿,事情便不好办了。”
剪秋垂头道:“奴婢会再调派几批人手,务必加快动作。”
宜修缓缓靠回榻上,眼神如刀般锋利,唇角浮现一抹冷笑:“本宫早就说过,任何想与我斗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后宫,终究是强者为王,菊儿不过是一颗棋子,生死由我定夺。至于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一个个都会变成脚下的泥潭,越挣扎,越沉沦。”
【储秀宫】
夜幕笼罩了整座皇宫,储秀宫内烛光摇曳,映在朱漆屏风上,斑驳陆离。
冷风自窗外吹来,拂过轻纱帘幔,带着几分寒意。
其其格端坐于书案前,素手轻抚书册的封面,神色淡然,眉眼间却透出几分凝重的深思。
她将书册放下,抬眼望向窗外,似乎在思忖着一场暗流汹涌的棋局。
贴身宫女兮陌疾步走入,匆匆行礼后,低声禀道:“小主,刚刚听闻,景阳宫动用了人手。宜妃似乎已经按捺不住。”
其其格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宜妃自以为有大阿哥傍身,又是皇上第一个女人,便可坐稳局势。殊不知,她的每一步,都是在别人安排好的棋盘上行走。别人推她一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兮陌迟疑了片刻,小声问道:“那小主还需进一步干预吗?”
其其格微微摇头,眉目间多了一分笃定的沉稳:“不必。这时候动手,无异于授人以柄。后宫之争,从来都是以退为进。宜妃也好,齐嫔也罢,她们越斗得不可开交,越对我们有利。”
说罢,其其格起身,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拉开锦帘,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白玉石板上,反射着冷冽的光泽。
寒风卷起几片枯叶,散落在角落里,犹如后宫之中的弃子。
她注视着那片寂静的庭院,语气低沉而平静:“既然她们的注意力都被牢牢锁在这菊花糕案上,那便让这场戏唱得再热闹些。不过,这戏也不能让她们唱得太久,免得累坏了她们的嗓子。”
兮陌听闻,微微一怔,心中似有所悟:“小主的意思是……”
其其格回过身,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讽笑意,目光如寒星般清冷透亮:“去,传话给宫外的人,将查到的消息悄悄透露给钮祜禄府。记住,动作要快,不可留痕。”
兮陌低头领命,心中却不由得一凛——她深知自家主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安排,看似平淡无奇,却往往能掀起后宫一场巨浪。
兮陌闻言,心中一凛,连忙屈身退下。 其其格重新坐回椅中,目光深邃,似乎已经预见了接下来局势的走向。
另一名贴身宫女阡陌引着清雪而入,清雪手中捧着一封信笺。
她呈上信笺,低声禀道:“小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让奴婢转告您,切记一切以皇后娘娘的利益为重,继续辅佐娘娘。她们相信,您能做好娘娘背后的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会自然会让您成为皇上面前举足轻重之人。”
其其格接过信笺,展开细细阅读,烛光映在她的面容上,照出她一贯清冷的眉眼,但目光深处却流露出一丝柔和。
她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心中却并未生出丝毫野心,反而多了一分淡然与决绝。 放下信笺后,她轻声说道,目光深邃,语气坚定:“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心里有数。” 烛光映在她的脸上,令她原本清冷的面容多了一丝柔和。 清雪恭敬行礼退下,殿内重新恢复宁静。
信上寥寥几语,却意义深远:“一切以皇后娘娘的利益为重,继续辅佐娘娘稳住后宫之局。只要娘娘大局在握,你自会成为皇上面前举足轻重的人物。”
其其格抬手将信笺放入书案的暗格中,目光却飘向窗外的月光。
阡陌看着其其格似有深意的神情,低声问道:“小主,您对皇后娘娘……是否真心想辅佐她?还是为了……”
其其格缓缓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辅佐皇后,是我入宫前便定下的决心。她是我在这后宫中唯一会忠于的人,也是我入宫的唯一理由。”
阡陌闻言,心中大震,却不敢多问,只是默默退立在一旁,深深为自家小主感到钦佩。
在那清冷的月光下,其其格的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是草原上一个湛蓝的清晨,那是她一生中无法忘却的场景。
她还是大草原上的郡主,她的部族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冲突被敌军围困,她孤身逃离,却终是寡不敌众,倒在了荒野中。
就在她筋疲力尽,几近绝望,奄奄一息之时,一骑飞驰而来,带着希望的光芒。
女子俯身将她扶起:“你还好吗?”那女子眉目如画,眸中透着坚定与温柔。
其其格艰难地开口,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看到了一抹耀眼的阳光,“我……”
那少女轻轻扶着她,眉目间透着柔和的笑意:“别怕,我会保护你。”
那一刻,她便将这份恩情深深埋在心底。
她从未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救命恩人竟是来自京城的名门之女——钮祜禄·毓荣茵,随行的还有她的兄长钮祜禄·毓安。
当时的毓荣茵不过十三岁,却临危不惧,以一己之力亲自将她护在怀中,带她安全撤退。
若不是毓荣茵,她早已成为荒野中的一缕孤魂。 就是那一刻,其其格在心中立下誓言:若有朝一日毓荣茵需要,她必将倾尽全力,护她周全。
后来,其其格得知,新皇胤禛登基后,立了钮祜禄家嫡女,钮祜禄·毓荣茵为皇后。
那是其其格第一次向家族提出要求——“我也要入宫。”
无论家族如何劝阻,她都坚持到底,因为她贵为郡主,完全可以不用入宫为妃。
其其格入宫不为皇上的恩宠,不为争夺权势,只为报答那年草原上的救命之恩。
她要护住毓荣茵,哪怕自己只能隐于幕后,做一颗无人问津的暗棋。
回到现实,其其格凝视着窗外如水的月光,低声呢喃:“皇后娘娘,您可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我的命是你救的。无论你是否记得我。对我来说,那是永生难忘的恩情。这一生,我只为你而来。”
她的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
寒风拂过庭院,卷起一片片枯叶。
月光洒下,她的身影在窗边显得修长而孤寂。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胸口,眼中闪过一丝柔光:“你放心,无论前方有多少险阻,我都会护你周全。”
她的声音虽轻,却如铁般坚定。
夜深,储秀宫内依旧亮着灯火。其其格坐回书案前,提笔落下几行文字。
她的眼神清冷,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
“宜妃也好,齐嫔也罢,都不过是皇后棋盘上的卒子。这盘棋,她们愿意争,就让她们争个天翻地覆。而我……”她顿了顿,抬眼望向窗外的月色,轻声说道:“只需静候风云变幻即可。”
烛火摇曳,映出其其格沉静又隐忍的神色。
那一夜,她为这盘棋局,悄然落下了又一子。
【钮祜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