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仿佛是我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怒火,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边说边拿起屋里的东西往外扔,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痛苦和愤怒一并抛出去。
就在这时,老爸老妈还有小姑他们也都回来了。他们看到正在发怒的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小姑走过来搂过我,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仿佛也是无声的呐喊。
他们回来后,没有对于我和奶奶的这场战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无声地准备着灵堂的一切事宜。而奶奶则被小叔小婶扶到了他俩的新房中,以免再发生什么冲突。
在我们收拾爷爷遗物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常穿的那件旧军装内里有个缝上去的小布兜。老妈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存折和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短,却让我们瞬间泪如雨下:“这里存了三万元钱,是薇宝的名字,给她出国上大学用。”,存折上的每一笔都是十块二十块的超小数额,最少的居然是3块钱。
看着信上的字,我才理解了爷爷平时为何这件衣服都不离身。爷爷的工资、家里的所有钱都是奶奶在管着,她吝啬到了极点,用一毛绝对不会给一毛一。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绝对不会给爷爷多余的一分钱。那这三万块钱是爷爷怎样存下来的呀?他得多苦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想的还是我这个孙女。
爸妈看完信后,他们默默地站在那里,除了泪水也没有别的表达方式了。而我,则紧紧握着那张存折和信,心已被撕得稀碎。
爷爷的葬礼,家里人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不通知外人了,只让家里几个人静静地送他最后一程。我知道爷爷走得太过惨烈,那场景对外人而言,实在难以启齿。姥姥姥爷得知消息后,不顾年迈的身体,执意要过来帮忙。我们心疼他们,最终没让他们去火葬场,生怕那悲伤的场景再次触动他们脆弱的神经。毕竟,这几年间,我们最亲的家人一个个离我们而去,他们的心灵早已承受了太多的伤痛。
爷爷的葬礼当天,天空下着大雨,沈阳今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路面被洗刷的格外干净,送葬的车队特意从奶奶家门口路过,开得非常缓慢,只为让爷爷再多看一眼这个家,虽然生前让他失望了,但仍希望死后能够记得我们哪怕是一个瞬间呢。而我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无数次地哭晕过去,泪水成了我唯一的语言。到最后,我也没有勇气去看爷爷的脸。老妈告诉我,爷爷的脸因为毒药侵蚀,折磨而变得铁青,她担心那恐怖的景象会吓到我,会给我留下可怕的阴影。
葬礼的氛围沉重而压抑,每个人都沉浸在失去爷爷的悲痛之中。大家默默地祈祷,希望爷爷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安息。虽然时间已经流逝,但那份伤痛却一直刻在了我的心底,成为我生命中无法抹去的印记。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想起爷爷的音容笑貌,想起奶奶对爷爷的欺辱,心中涌起无尽的哀伤与愤恨。
爷爷的离世,更像一把利刃,悄无声息地割裂了我好不容易编织起来的心灵防线,让那曾经被时间和努力慢慢抚平的抑郁症,又一次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葬礼后的那些日子里,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压抑。爷爷的笑容、他的声音、他温暖的怀抱,又都成了我心中最不想想起的记忆。可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打湿枕头。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曾经热爱的书籍、音乐、电影,如今都如同废纸一般,被我丢在角落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朋友们试图安慰我,但他们的话语仿佛都飘进了无尽的黑洞,无法触及我内心深处的伤痛,连毛润辰也不例外。
我试图用睡眠来麻痹自己,但每个深夜,那份孤独和绝望便会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怀疑自己的价值,甚至开始害怕每一个黎明的到来,因为每到这个时刻爷爷在松树下将高度白酒和敌敌畏一饮而尽后的痛苦感便会在我身上感觉出来。而天亮后,我又要面对一天新的痛苦和煎熬。
爷爷的离世,不仅带走了他的生命,也带走了我心中的所有的光明。
可就在这时,一个沉重的包裹打破了家中的宁静,那是从徐州寄来的,小姑奶奶亲手封装的一个大牛皮口袋。我们满心疑惑地打开它,里面赫然躺着一份爷爷的检查报告,那份薄薄的纸张此刻却似有千斤重。“食道癌晚期”这五个触目惊心的字,明晃晃地刻在诊断书最显眼的位置,刺得我们每一个人都心如刀绞,无法呼吸。
全家人都愣住了,难道爷爷就是因为这“食道癌晚期”,才选择那条不归路的吗?他该是多么绝望,多么无助啊!可他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是怕我们担心,还是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难道连最后的告别都不允许吗?
爷爷的离世,彻底将我们所有人原本平静的生活摧毁。到如今,已经快30年了,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选择离开人世,依旧是个未解之谜,但大家似乎都默契地选择了遗忘,不去触碰那道伤疤,可那份伤痛却永远地留在了我们心底。在选择遗忘的时候,似乎也是在为自己曾经的无能找着借口。
而对我来说,却成了压倒我的第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