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很快就发愁了,上哪儿找钱去?情急之中,倒被他想起曾有一面之缘,现在新疆某报工作的张扬。几个月前,新疆新闻界到G市交流取经,张扬与楚辞很是合得来,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如今自己请他暂借一笔钱,想必张扬没有理由拒绝吧。
“我现在没有现金,我明天给你,行不?”
“我的皮衣俏得很,如果你明天才来定,那就有几件你拿几件……”
“那好,我用这部像机作抵押,明天我再带钱来。”
老板听楚辞这么一说,满心欢喜。
“来来来,请里边坐。”
老板客气地拉楚辞进入里面的房间,还未待楚辞坐下,他就张罗起茶水来了。
墙壁上一溜挂着几个像框,贴满了人物肖像、风景照。
拍摄者属于中等水平,像片的层次、暴光、速度都不错,关键是意境不够,人物的神态也把握不好。
“老板,这些都是你的作品?”
老板看楚辞在欣赏他的作品,故作谦逊地说:“这些都是我信手拈来的,不能称其为作品。比起你这位新闻记者,我是小巫见大巫了!来,请喝茶。”
楚辞呷了一口茶:“老板,你喜欢摄影?”
“不瞒你说,我平生就好这一样。赚的钱除了养家糊口,都花到这上面去了……”老板指着他不熟悉的各种按钮:“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楚辞无奈,只好将像机的种种功能,一一再向老板细说一遍。
老板搞清了,放下像机,从一个本子上撕下一页纸,迅速地写下几行字,交给楚辞。
“咱们理是理,法是法。我收到你的像机,给你开一张收条……”
老板的认真负责,给楚辞极好的印象。他看了一眼收条,折好后小心放进衬衣口袋。
张扬是乌鲁木齐报社一个一般的年轻记者,前不久随团去G市交流学习,幸运地分到楚辞名下,由楚辞亲自带他采访。
楚辞无论是选题、事前的采访备案、采访中的技巧、资料的剪辑取舍、到最后文章的形成、定稿,都非常严肃认真,有条不紊,一气呵成。张扬大开了眼界,这才知道什么是新闻界的快手、高手。耳闻目濡,一个月下来,他对楚辞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扬在临离开G市的前夜,再三邀请楚辞到新疆。说今后不管楚辞有什么事,他都会两肋插刀,不管楚辞同不同意,楚辞这个大哥,他认定了。
张扬回到新疆,由于他在G市刻苦认真地学习,又得到楚辞毫无保留的言传身教,他进步很快。文章写得很有见地,又能独力完成重大采访任务,几个月后,就升任记者部主任。这一切得力于楚辞对他的帮助,他没齿难忘。
然而,邀请楚辞来新疆一事,他确实忘了。当门卫电话通知有人找,他在收发室见到风尘仆仆,疲惫不勘的楚辞时,既惊讶又有些意外。
张扬没让惊讶过多地在自己的脸上停留,很快是一脸热忱地笑。一看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他立即拉楚辞来到报社附近的一家餐厅,点了几样有着西北风味的菜。
楚辞许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他顾不了礼节,面对丰盛的菜肴,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张扬慢慢地品着酒,打量着外表落拓的楚辞,这才注意到楚辞在天寒地冻的乌鲁木齐,身上仅穿着一套薄薄的西装,衣服上到处是折皱与油渍,原来洁白的衬衣领子,上面全是犬牙般的污垢。与往日西装笔挺、神采奕奕的楚辞,不可同日而语。
张扬把盛着新疆名菜“手撕鸡”的盘子拿过来,选出一支鸡腿,放在楚辞面前的盘子里:“多吃一点儿!”
“不好意思,我三天没正二八经地吃过一顿饭,实在是饿坏了!”
“这……怎么会呢?”张扬感到不可理解。
楚辞擦擦嘴,喝下一大口啤酒:“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出事了……”
“你出事了?你会出什么事!”
“我揭露、抨击G市某些贪脏枉法的贪官污吏,和G市猖狂地文物走私,触及到某些人的根本利益。我被迫辞职……”楚辞一口将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流浪到这儿!”
张扬一惊,搞新闻工作多年的他明白了,楚辞与当局对着干,步调不一致,还“揭露、抨击”,从严格意义上说是“犯上”,非同小可。
“楚哥,你这是何苦呢?新闻工作者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一些人的喉舌。与他们作对,值吗?”
“非也!你的说法是错误的,荒谬的。你所说的那些人,代表不了谁,他们什么都不是!”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老楚,”张扬欲言又止,还有意识地对楚辞的称呼改了口。
张扬的细微变化,楚辞敏感到了。他过去做作出来的真诚,就令楚辞反感;而今,吃饭前的毕恭毕敬与现在和他姓名一样的张扬,更令楚辞恶心。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来找张扬。然而,为了生存,为了他计划中的大事,现在有求于张扬,还必须看他那张不断变化的脸。
“老楚,你打算如何?”
“没有打算,随遇而安……也许从此浪迹天涯,也许学陶渊明,种菊南山……”楚辞强压住心中的不快,故作轻松地回答。
张扬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楚辞:“那你到新疆?”
楚辞己吃得差不多了,他看了一眼满桌丰盛的酒菜:“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也许,这就是圣经上说的‘最后的晚餐’!不过,我不是‘犹大’。张扬,我是一个爽快的人,有话就说。我正在计划一件事,需要一笔钱,想在你这儿暂时借一借,两个月内还给你,你看行不行?”
事情早在张扬的意料之中,现在进入正题:“你要多少?”
楚辞本来想多错一点,看张扬一脸防备的样子,他改变了主意:“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