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收回目光,对黄谷刚来就要走觉得很意外。
“哥,多和我们住几天!”
“我不是不想……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是个蠢人,帮不上你的忙!”
“小七,千万别这样想!今后有你辅助我,我就放心了。目前有些事……只能我亲自去处理,别人无法替代。我明天先回香港,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去G市。”
“哥,你回到G市……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小心!”
小七时时想着他的安全,黄谷很感动。
“我会的!小七,厨房里吃的、用的,够你们用两三个月。必要时,再补充一些蔬菜、水果。在你卧房的五斗柜里,我给你准备了两万美金的现钞,以防不时之需。钱和你们的护照,放在一起的……”黄谷把钥匙交给小七:“这是你床头柜的钥匙,你拿着,不到万不得己,不要动这笔钱……在三公里以外,有个小镇,实在无聊时,可以去走走。不要去得太多,尽量深居简出,缺少什么,打电话让G去买。说到电话,一定要保持电话畅通,我随时要和你联系!”
“哥,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小七,好好对小倩,有她做你的老婆,是你的造化。不要辜负了她……”
“哥,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包括我这条命!我不敢忘她,更不敢负你……”
“错了!是你的人品,决定你该得到这一切,你当之无愧。做哥哥的,只是尽力而已……”黄谷重新点燃一支烟,他隔了很久,才深有感触地说:“小七,久在江湖上行走,终有翻船的一天……”
面对黄谷的感慨,小七终于按捺不住,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从黄谷安排他偷渡香港以来,他就感觉黄谷有大事要做。小七少年时不懂事,跟着黄谷舞刀弄棍、打架斗殴。在监狱的七年,他想了很多,他想出狱后走正道。在香港与聂小倩结婚以后,小七的想法有了根本的改变,他想过安居乐业的生活,出于对黄谷的关爱,也希望黄谷远离江湖。
小七看黄谷很平静,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他想说的话。
“哥,要是我说错了,你就当我没说……”
“我不会怪你,你说吧。”
“既然哥哥已经无意江湖,何不如干完这一次就收手?”
小七说的话,令黄谷惊讶。
“干完哪一次?”
“你叫我偷渡香港,必定有重大的事情叫我去做。在香港让我完婚,是让我安下心来,断了我的后顾之忧。这儿,是你实施计划的目的地,你把我带到这儿,就是要我坐镇这里,最后完成你的计划!”
听完小七的话,黄谷觉得他过去错看了小七,他总认为小七除了忠诚,有勇无谋。他没有料到自己的良苦用心,一一被小七洞悉,只差说出全盘计划的内容。
他既惊讶,又高兴。有了智勇双全的小七,他无疑是如虎添翼。
“说得好,小七!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感觉到这些……”
“小七,你猜对了!……”
黄谷起身走到阳台的尽头,望着黑越越的天空。这时,一颗流星划破夜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海中。
“小七,你看到了那颗流星?”
小七走到黄谷身边。
“看到了。”
“人的生命,就和那颗流星一样,如此短暂……”
黄谷用眼追逐着流星留下的一条淡淡地光,无限感慨:“我在年轻的时候,有许多理想。在那些打打杀杀的岁月里,我才明白,没有钱寸步难行!我改做生意,想靠原始积累取得资本,这太慢了。等我在金钱中完全自由的时候,我已经老了……”
黄谷把烟头扔进大海,海水静静地,没有声响。
“在海上,我迈出了第一步……我杀了白鲨,抢了他的货,轻而易举地得到巨额的资产!有了这笔钱,我开起了自己的公司,做起了我想做的买卖,我也曾金盆洗手……小七,江湖险恶,让你防不胜防。去年在G市海边,你也知道我遭了暗算,差一点儿就暴死海滩!”
“哥,你为什么要回G市?”
“为那未完成的使命……在G市这几个月,我才发现我所做的事儿与大陆的某些贪官污吏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我所杀的人,是同道中的败类;我越的货,是走私的黑货。那些国家蛀虫,杀人不见血,抢的是民脂民膏,越的是国家财产!”
黄谷激动了,他想起侯雨、唐天彪,心里就忿忿不平。
“他们利用职权,巧取豪夺,坑蒙拐骗,将国家财产据为己有……小七,我叫你监视过的虾子,他是一个神偷。他专偷富人,接济穷人,是在替天行道!你很聪明,猜到我在筹划一个大的行动。是的,我正在这样做,我也象虾子一样来个替天行道!内容现在不能告诉你,有一点现在可以答复你,这是我最后一搏!”黄谷诚恳地望着小七:“不过,有一件事我要纠正你。你错怪了我,你和小倩结婚,我不是断你的后顾之忧。我是怕你步我的后尘,到死连个家,连个自己爱的女人也没有……”
小七此时才了解黄谷的良苦用心,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哥,我错了!”
“不,你没错!错在我……有些话,我现在还暂时不能对你讲;该讲的话,又没有及时给你讲清楚!”黄谷真诚地把手放在小七肩上:“小七,我很看重你,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你知道的,除了你和小倩,我没有亲人……”黄谷动情地用手拭去小七脸上的泪。“小七,这里就托付给你,一旦出了差错,就会要了你我的命!”
流星划破夜空,消失在天边,楚辞在键盘上打完最后一个字,他也看到了。看见流星拖着美丽的尾巴,掠过天际。他觉得流星有一种悲壮地美。世间万物,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再自然不过了。唯有流星,在消失之前,它还要努力用它最后的热,发出耀眼地光。
楚辞走出房间,来到花园里。
户外的空气很清新,楚辞觉得刚才滞顿的神经,开始有条理了。
楚辞刚完成一份调查报告,是对G市进口汽车充斥市场带来负面影响的调查。
G市通过香港这个自由港的商人,以零、配件名义进行的汽车整车贸易,破坏了统一布署,冲击了汽车制造业,偷、漏税带来的严重后果已经显而易见。一辆进口奔驰,国家的销售价是一百万左右,在G市只花一半的钱就可以买到。一段时间以来,G市的饭店、招待所,住满了各省市、自治区来G市购进口车的人。
汽车贸易赚来的钱,注入经济开发区、G市码头的扩建、给重工业换血、重振轻工业的雄风、改造G市旅游胜地的设施、城市改造的序幕也拉开了……这一切,已经初见成效,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繁荣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是什么在支撑这种繁荣?
楚辞不是经济学专家,他在报告中没有过多地去阐述有关经济问题正确与否,只是就汽车贸易这个现象、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及其后果、G市经济协作办公室出面与港商合作的法律依据、以零配件为名进行整车贸易的合法性,这几个重要问题提出质疑。
冬末春初,一封诬告宋立军的匿名信送到中央,风传有关方面己派人来取证、调查。楚辞最初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宋立军添乱,这份报告写了一半他就停笔了。殊不知汽车一事在G市愈演愈烈,许多问题也越看越清。他以一个记者的良知,受职业道德地驱使,才又完成了这份给宋立军的报告。他想在第二天上班时,用报社的特快专递,直接把这份报告送给宋立军。
夜深了,楚辞坐在一条石凳上,望着满天星斗,他在想阿三的事。
最近,G市法院通知他,将在近期就青铜宫灯一案开庭,楚辞是阿三的辩护律师,要他到时出庭。
楚辞的辩护书已经准备好了。他给京城的鲍甫打了电话,幸运地是这一次他找到了鲍甫。鲍甫已经回到家里,虽然还没有恢复工作,行动自由了。他听楚辞说阿三为夜明珠的事,身陷囹圄。鲍甫明白阿三是为他罹难,在电话里当时就泣不成声。他告诉楚辞,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都要来G市为阿三出庭作证。
楚辞感到高兴地是,曹平也答应就阿三用祖母绿宝石换夜明珠一事,出庭作证。为了慎重起见,他找到G市几个有名的律师,把他们请到茶楼喝茶。他给律师们介绍了阿三的案情,把他准备的所有材料,连同他的辩护书拿出来请律师们指点。
几个律师诚恳地对楚辞说,辩护书写得很感人,有文采。证据和证人的证词呢,法院也会采信,但这个官司输赢难以判断。首先,阿三走私重大文物的罪名成立,而且证据确凿;唯一的出路,是在投案自首、退清脏款上作点儿文章,争取少判几年徒刑。
听完律师的话,楚辞的心凉了。他回来后反复思索律师的话,拿出辩护书再看一遍才恍然大悟。律师们是在委婉地提醒他:法庭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不以你的感情、文章写得好坏来决定取舍。他通观整遍辩护书,充满了感情色彩,疏于事实、证据的举证。
楚辞吓出一身冷汗,他再次慎密地思考,重新写了一份辩护书。
那几个律师看了重写的辩护书,说输赢的几率是一半对一半,最后看法码偏向那一边。
楚辞心里有了底,作好出庭的准备,等待鲍甫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