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市长听到楚辞说出比较敏感的话,尽管他也知道这是难以回避的事实,猛一听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想分辨,楚辞毫不客气地制止了他。
“王副市长,你听我说完,你也别介意‘走私’这个词,事实就是如此。与其遮掩、回避,还不如痛快地承认。”
楚辞既然说开了,也就不顾王副市长的面子:“你刚才说你找到了答案,我把你没有说出的答案说出来——G市海上走私日愈猖獗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G市疯狂进口汽车所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用这句话来形容G市的做法不准确,但很形象。王副市长,用走私赚来的钱,建设经济特区,这在全国都没有先例,也不符合国法,更有悖于开办经济特区的初衷!”
“你说得对,所以我说这个答案是痛苦的!”
“我冒昧地问一句,当初这个决定是由谁作出的,又是谁批准的,最后如何形成的?”
王副市长想起自己如何三番五次找宋立军,苦苦求他、说服他同意这个项目;他又如何置宋立军的要求、警告于不顾,不仅事前没有向国家有关部门通报,直到现在也未向中央去函,反而扩大了进口规模,加大了进口速度。
虽然宋立军批准了,可以说责任全在自己身上。
好汉做事好汉当,没有必要躲避:“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件事我是始作俑者。至于是谁批的,这不重要,你也没有必要再问。政策决定以后,关键是执行者如何做的。做的好,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做得不好,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王副市长手中的烟,己燃到尽头,他没有察觉,等烫到手指,他才把烟头捻灭,又取出一支吸上。楚辞所说的话,王副市长感到震撼。一个记者,有着清醒的头脑,犀利的目光,敢于直抒己见,他身边为什么没有这样的人呢?一个决定政策的人,在决策过程中,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那该多好。可惜地是,他周围的人唯唯喏喏,听不到一句真话。难道是自己专横,听不得不同意见?还是世风日下,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地不正之风尘嚣日上?
王副市长望着正气凛然的楚辞,他困惑了:“楚辞,如果调你到市府工作,你会不会考虑?”
“不!”楚辞一口拒绝。
进入市府工作,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王副市长有些意外,楚辞为何不屑一顾:“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是这块料。”
“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是做这或做那的,拿我来说吧,出生于诗书世家,当过商店的伙计,做过教书的先生,开了公司,我又当了经理,一干就是七、八年……”王副市长看中楚辞,想以自己的经历为例说服楚辞在他身边工作。他不相信楚辞说的话,仍不死心地问他:“你有没有别的原因?”
楚辞坦诚地说:“真的没有!”
“那好吧,我们俩交换意见,今天就暂时到此。”
楚辞站起来,向王副市长告辞。
“不,你还不能走!”王副市长看看手表,差几分钟十点:“还有五分钟,市府扩大会就要开了。昨天看了你写的文章后,我与几个副市长研究,决定今天上午十点召开扩大会议,请市局一级和乡、区、县的政府官员参加。会议的内容,就是讨论G市的进口汽车问题。为此,我找你们报社要了几百份报纸,你写的文章,今天人手一份。在关系到G市生存与发展的大是大非面前,让大家畅所欲言!我要你参加扩大会议,并且你要在会上发言,把你看到的,想到的,毫无保留地讲出来!”
楚辞再次拒绝了王副市长的邀请:“按照有关规定,我无权参加这类会议,也就更谈不上发言了!”
王副市长此时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过去骂知识分子的一句话,叫做——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楚辞说的话在理,尽管不中听,他也发不起火来。
“如果破例邀请你参加呢?”
楚辞看见王副市长的脸色不大好看,由于自己性格使然,让他下不来台不太好。便改口说到:“王副市长,如果此次会议不保密,我就以记者的身份参加。”
王副市长的脸上由阴转晴:“这才是你的风格,做人的原则!”
侯雨在黄谷从香港回来的第二天下午,在春秋公司孟桐的办公室里见到了黄谷。
黄谷把在刘嘉明那里的所见所闻,以及他对货到港后的安排,作了细致地说明。还特别介绍了文物在启运前、上飞机期间,他计划的保护措施。
这一层,侯雨事先没有考虑过,听黄谷讲了他与警方的交涉后,他在心里非常赞赏黄谷想得周到,工于心计的他,脸上却丝毫不露出欣赏之情。总的说来,他对黄谷的整个安排,办事能力,还是认可的。侯雨一想到黄谷去香港这么长的时间,临到返回滨海之前,才匆匆去到刘嘉明那里,总共呆了不到两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他在香港干什么?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侯雨等黄谷说得差不多了,突然冷不防冒出一句话,问得黄谷差一点答不上来。
“你除了香港,还到了哪儿?”侯雨说完,两眼紧盯着黄谷。
“我?到了香港……就没有离开过!”
黄谷紧张地思索,他的香港之行在哪一个环节露出了破绽,被侯雨看出来了?他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行踪应该说是天衣无缝,侯雨即使有怀疑,也是在诈他。想到此,他心里有了底:“侯局长,既然我入股了你的公司,又做了全面负责公司营运的总经理,我就该负起责任。我在香港的公司做的也是同样的业务,我同时操纵两个同样的公司,经营同样的业务,时间长了有些事就说不清了。何况,我的精力有限,会顾此失彼……”
侯雨觉得黄谷说的话在理,这种嫌疑他早就该规避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看好与你和董事长的合作……我在返回G市之前,事实上已经把我在香港的公司关闭了,大部分人员作了遣散,只留下几个人看家。这些人风里来雨里去,跟了我很多年,总得有个善始善终吧。所以,我在香港耽误了一些时间……我想做完春秋公司这一单业务,就把香港公司关掉。”
黄谷说的头头是道,理由也能自圆其说。侯雨虽然没有完全消除心中的疑虑,但他找不到黄谷的岔子,只好暂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好吧,你跑一趟香港,处理这么多的事,也累了,好好休息几天!”
“那,这批货……”黄谷试着询问货物启运的事情,这是他最为关心的。
“最近查得比较严,我们的数量又大,一旦出事,那会追悔莫及!我看,还得从长计议……”
黄谷猜不透侯雨这只老狐狸在玩什么花招,现在还得他说了算。他不让失落的情绪流露在脸上,相反还付合侯雨。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那就等一等……”
“黄先生,”侯雨一看时间快到吃晚饭的时候,黄谷刚从香港回来,按道理他应该设宴款待黄谷。然而,每天这个时候,翠姑都在等他。一想到妩媚的翠姑,和她做的可口的饭菜,以及饭后那赏心悦目的床上情事,他的心己飞到翠姑身边。事到如今,没有比他与翠姑相会更重要的事了。他想都不想,一个推脱的理由脱口而出:“我晚上有个饭局非常重要,就不给你接风了……”他看着一直沉默的孟桐:“要不这样,孟桐,你代我给黄总洗洗尘?”
黄谷这次从香港回来,一踏上G市的土地,他很快就把整个思绪从香港拉了回来。在与唐天彪见面,安排好诸多事情后,他非常想念分别了一段时间的孟桐。当他听见侯雨要孟桐陪他吃饭,他求之不得,满怀期望地看着孟桐。
孟桐的神态冷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