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笑意浅浅道:“你没见到他们,可他们都认得你,老二虽在人间游历,迟迟不归,但听闻你拜师之时,也不远千里赶来观礼,不过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走了。”
南宫皓月纳闷了,“世间疾苦纷扰诸多,二师兄忙是应该的。”
谪仙微微颔首,南宫皓月看向他道:“不知这二师兄法号为何?我若在人间见到他,也好相认。”
谪仙笑而不语,只是默默收起了糕点,“他啊,师父赐他法号顾贞,他却不喜这个,喜好以药材入名,羽涅,零榆,陵游,凡是药材名字,他行走人间都会用上一遍,如今我也不知他叫什么了,再相见时,也险些未识他。”
南宫皓月细细遐想,道:“倒是个别具一格之人,很有自个的想法。”
这倒是与她在人间遇到的一个人挺相似的,人古怪刁钻,说话也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他对名讳一说也不大在意,改头换面时也愿意撇去本家姓氏,真真是性情中人。
“何尝不是呢,他拜师蓬莱,原本是请教师父授业,好用于救治人间水火恶疾,醉心医术,集思广益时,几日不曾出寝殿,喝苦草水吊精气神度日。这般执着的人,在医术上有所成就也是理所当然。”
南宫皓月细思极恐,口口声声道他一路的蹉跎,看来并不简单。“那他后来又为何离开蓬莱了?”
他浅浅回想其中的细枝末节,露出一抹苦笑:“我也不知,只知师父让他白日里出去,按照蓬莱的规矩,他算是得到了师父的首肯离开的。从此以后,他便很少回来了,想见上他一面也难。”
南宫皓月见他一脸苦痛之相,决心不再深究,轻轻问道:“诶对了师兄,我前些日子看见西天满天祥云是怎么回事?有哪个始神诞生不成?如此景象,当真祥瑞!”
谪仙俯下身,坐在了南宫皓月边上的蒲团上,慢条斯理道:“听闻,西边是各位大罗金仙的居所,早已尘封万年,不可能会有始神临世的。”
南宫皓月蹲下身,身子摆正,缓缓问:“如此多祥云,照的我睁不开眼,莫非是哪个大罗金仙修为更胜一筹了,才有此祥瑞?”
谪仙摇头,无奈道:“天上的事我不多关心,老六倒是时常往返天庭,你若想知道,问他便好了。”
南宫皓月应声点头,“六师兄此刻在做甚?还烦请师兄替我寻了他来。”
谪仙点头,眼下他也该去研读心诀了,便塞了几块糕点在她手中,“得嘞。这会子东海潮落,他就爱捯饬这些贝螺,现在应该赤足在外头拾贝呢。你小心着点吃,别让师父发现了。”
南宫皓月眨了眨眼,心想着:六师兄心智怎的还跟孩童似的?
待谪仙走后,南宫皓月看着殿堂之上的修罗神佛,规规矩矩拜了三下,左顾右盼后,这才吃下了糕点。
不一会,沉宣提着两条串满海贝的哐当物什而来,还未进门便喧哗起来:“师妹,今日我在海边收获颇多,串了两株贝串呢,分你一串。”
南宫皓月慌忙回头,眼睛瞬间发亮,直勾勾盯着他手中一条串满彩色壳瓣的贝壳,在阳光下,灼散着溢彩生辉之芒,混着海水之咸涩,扑满整个大殿。
不过很快,他看着殿上的神佛尊香,便收回了一只脚,吞吞吐吐道:“神祖面前,还是不失仪的好。”
他将贝串系上挂绳,吊在了外头一棵矮松之下,随后恭恭敬敬进殿行礼后,这才坐在了南宫皓月边上的蒲团上。
南宫皓月轻笑道:“我找你来,是想问问前些日子,西边的祥云是何事发生所致?”
沉宣一拍手掌,笑逐颜开道:“这你倒是问对人了,你肯定也问了师兄,不过他就一古板,怎么会知晓天界的奇闻怪斋呢!”
南宫皓月好奇道:“那你倒是同我说说。”
“不瞒你说,西边天有位天尊,他座下有个怪弟子,嗜睡,甚至比罗汉佛还能睡。这嗜睡倒不是他最为乖戾之处,此人不仅风流成性,但行事有度,至今未传出与哪个仙女宫娥有所僭越之处。”
南宫皓月颇为不满问:“我以为天上神仙,无非如师父通达严肃,如大师兄涵养谦逊,如风斐耿直活泼,倒不知还有这号花花公子,那这与祥云有何干系?”
沉宣让她别急,他细细道来:“此人名为无涯,传闻他被授予轩辕大帝所遗留世间唯二其一之物——冰心,因着这物什,他既不用历劫又无需担忧修炼走火入魔,只是无心无情,所以,众人皆不会对他有过大非议,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无涯,同名罢了。
一瞬间,她似乎拾起一段不堪的过往,回忆中,有个痴傻之人呆呆等着她现身。
若非听到他的名字,她也许很快就把他忘了。
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引起心中的骚乱,她心中的大坝早已被洪水冲毁,泛滥的思绪漂洋过海,将她带回那个亡魂生前的时间段。
他已经死了,她探查过,他只是凡人。
死后入了轮回,世间再无无涯。
那位神仙只是恰好跟他名字相似罢了。
南宫皓月轻轻压制住潮浪的混乱,深呼吸气道:“师兄,这位名为无涯的神仙,不用历劫,所以从未去过人间对吧。”
南宫皓月想听到一个答案,想确认那人已死,被他扬起的白尘才能抚平。
只听沉宣缓缓道:“这我便不知,这位身负冰心之人,确实在天界销声匿迹的几十天,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几十天,天上一日,人间一年,难不成这位无涯便是人间的无涯,他投胎成了无涯。
斩不断,理还乱。
南宫皓月也说不清其中的关联,只是认真倾听沉宣道来,“这么说,我倒是没有在意,这位无涯上仙,倒是与你在人间同行的一位名为无涯的少侠,竟是同一个名字,又在天界消失了几十年,保不齐是去人间历劫了,恰巧被你碰着。”
南宫皓月险些失声,低沉着头道:“同名罢了,我在人间也遇到好几个名为无涯的凡人,不一定就是他。”
“你说的也对,世间同名之人颇多,就连我的名字,在芸芸众生中,也难免有所重复,真想让师父给我重新起一个繁杂难写的名字,这样的话,世间只有我一人用此姓名。”
南宫皓月已经心如止水,“是的,这世间不乏有才之人,取名一事确实会有所覆辙吧。”
好在沉宣已经放下芥蒂,不会将二者相较,“那看来只是重名罢了,那个凡人已经老去,重投轮回往生,以后便改头换面不再命名无涯。
小师妹,你也早些忘了他才好,一个凡人,是无法陪我们长生之人良久的,他们的生命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早些忘了他们,也好结交新友,再次仗剑走天涯。”
南宫皓月认真点头,此刻已经顾不上腿脚的麻木,内心的煎熬却少了三分,再次提起往事,她已经开始放下了,不再有所动容。
但愿,他来世安好便罢了,莫要过多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