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阳光炙烤的广袤田野中,渴望水源滋润的土壤干裂得似是张开了一张张狭长的嘴。
为了挽救收成,百姓们不舍昼夜地从远处河流中将水连挑带提地取来浇灌着那些枯黄萎靡的庄稼,也试着在田间深挖沟渠、搭建简易的草棚来挽救眼前已经极度缺水的土地。
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都在为此奔波忙碌,一张张被晒得通红的脸上无一不是汗如雨下,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停下歇息。
古旧的龙王庙前,一张简陋的供桌上放着几个丑陋干瘪的果子和一小堆谷物。
一个穿着破败,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双手合十带领着一些村民虔诚地跪在地上。
“龙王啊,求求您发发慈悲,赐给我们雨水吧。”
“请龙王降雨救救我们的庄稼…”…
“再不下雨我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满含热泪的村民们一个劲儿地对着庙宇磕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憔悴和无助, 仰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不明白究竟该如何才能摆脱这沉重的苦难。
岳灵泽顺利地从水下的庙宇中取回了被陆建明藏放的传国玉玺,和景星一起踏上了回京之路,沿途看着越来越明显的干旱迹象,内心也不觉变得愈发沉重。
接连赶了月余的路,两人总算在大暑来临之前抵达了筑京城外,因为抵达时天色已晚便暂且在之前追查官银时逗留过的宅院中落了脚。
无人打理的宅子里尘土遍布,但对于一直在路上奔波的两人而言却也是个很不错的庇护所。
深蓝色的夜空中繁星闪烁,简单梳洗以后的景星从闷热的屋中来到了院落,本想感受一丝夜风的清凉,可穿过树枝吹来的却还是一股熏人的热浪。
“我烹了些安神茶,来喝些吧”
端着一壶茶水的岳灵泽从廊下缓缓走到了石桌前,听见他的声音她慢悠悠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看向了天空。
“嗯…一会儿”
察觉到她声音中的烦闷,望着她的背影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来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
“没事”
“是哪里不适?还是连日赶路太累了?”
温声说着,他伸手轻轻揽过了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要不还是早些歇息吧?”
“…睡不着”
“…那我给你抚琴助眠?”
“我想就这么待着”
听着他的心跳声,她低声说着伸出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一股脆弱和忧惧也随之传达到了他的心间。
“…难得见你如此,是有什么心事?”
“不想回京…”
他们找回玉玺后顺利避开了之后所有遇见的荣氏士卒,返回筑京的路用风平浪静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可也正是因为太过平静,她的心中才总是感到隐隐的不安。过往诸如此类的要事,她从未如此平顺地达成过,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的感觉没有给她带来愉悦,反而令她有些惊慌无措,她惧怕此刻的宁静只是命运在为酝酿更沉重的损失所作出的遮掩。
“那你想去哪儿?”
“逃走,和你一起…”
“像在荷山府时那样吗?”
“嗯…”
“真是好大的诱惑”
“……”
“可我更想让你活在一个安泰的天下,不用躲藏,也不会再受伤流血…能安稳地共度四季,遍览世间美景,然后携手终老。”
他话音刚落,景星突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仰头望向他的眼神中也愈发惆怅。
他畅想的画面对此时的他们而言似乎太过遥远,在那天真的到来之前她不敢去想,也努力地不让自己去细想,与其费心在脑海中构造一个不知能否成真的来日,她更想好好珍惜此刻同他在一起的寸寸光阴。
“来日太远,我只争朝夕”
注视着她饱含深情的双目,岳灵泽轻轻握住了她放在他唇上的手,随即默默地揽住了她,贴着她额头的脸颊有意无意地蹭了蹭,所有的言语和心中万千的爱意在此刻都融入了这个无声的拥抱之中。
筑京
炽热的阳光将街道映得明晃晃地发白,挽着衣袖的摊贩们躲在阴影中,龇牙咧嘴地不停用手中的扇子扇着风。烫得跟蒸笼一般的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偶尔会有几辆车马经过。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再怎么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啊”…
“听说好些地方都没水了,真是怪”
“我倒是听说了为什么…”
“你知道,说来听听啊”
房屋遮蔽的小巷子里几个乘凉的挑夫聚在一起一面掷骰子一面挪动着面前用石头代替的棋子。
“啧…算了算了不说不说,还是玩六博吧”
“嘁,装什么装,你能知道什么?”
“哼,你以为我在同你说笑啊,我是真听说了些东西”
“那你倒是说啊”
“…我敢说你们也未必敢听”
“这有什么不敢听的?卖什么关子”
“…那我可说了,你们别后悔”
“说说说”
握着骰子的年轻挑夫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之后把身前的挑夫们都招手拢到了一处,脸上的神情也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也是去一个大户人家搬东西时听说的,那家老爷似是因为身体不适就请了个道士到家中驱邪,那道士到他家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而后就说家中有旧物妨害,让他清理了拿出去丢掉就能好”
“说重要的”
“我正说着呢,那老爷听了他的话就开始清理,然而那些旧物中有一件却是他万万不能扔的”
“什么?”
“说是陛下多年前赏的,御赐之物怎能丢弃,可那道士一眼就看出就是那东西在作祟,说是那东西的原主已经…无处可去的魂正到处游荡,正好看见从前的心爱之物就落在他家了”
“…陛下不是在宫里吗?”
“那老爷爷这么问,道士掐指一算又观天象,发现紫微星黯淡无光,心里就笃定了,可这事谁敢说,所以连银两都没收匆匆忙忙就逃了,那家老爷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不敢声张半点”
“那这和不下雨有什么关系?”
“帝星黯淡,君主离位,天生妖异啊”
“都别说了,这要是被不该听的人听了,我们就完了”
“对对对…还是接着玩六博吧…”…
飞燕阁
运送货物的车马停在了后门前,薛锦站在一旁看着店中的小厮麻利地将东西一箱一箱地往院中搬。
“锦姑娘,这是最后一车了”
“嗯,交待你们的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