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松抿着嘴唇,他的脸上并没有开心,只有一片苍白。
记无双指了指他手中的汤碗,“喝汤啊,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不饿吗?”
“你呢?你后背上的伤要不要紧?”
记无双倒是挺意外的,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关心自己伤,记无双转身给他看了一眼后背,干净的衣服,没有任何血渍。
“已经找镇上的大夫给包扎好了,都跟你说了,我不是人,这点伤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倒是你…………你一个人跑到溪边去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淹死的。”
“…………”陈松又沉默了,低着头喝碗里的热汤。
记无双眉梢一皱,“不会吧?逃跑不成,你还真的要去寻死啊…………”
记无双又突然回忆起了那天送陈松回来,他回头看自己的眼神,当时只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你似乎是一个道别的眼神,跟自己的朋友或者亲人道别的眼神,他竟然真的想要去死……
“你怎么不说话?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有我而已,你心底那些或离经叛道,或消极以待的想法我都不会嘲笑你的。”
“我知道。”
陈松抬起了眸子,他的样子还算年轻,只是有些消瘦,可是看记无双的眼神总像一个长辈,长辈的沉默,长辈的温和,长辈的忧虑……
记无双皱着眉梢,“别这样看我,一股子魔王分身来到我面前的感觉,男人爱上我,双眼离不开我,我很理解的,但是你这一副看女儿,依依不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来找爹的。”
——“是盈盈让你来的吗?”
记无双脑海突然间想起陈松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她打了个激灵,突然抬眸看向了陈松,“盈盈……盈盈是你的女儿吗?我长得像她?”
陈松莫名笑了一下,是被记无双逗笑的,他脸上很少出现这样生动的表情,温柔地看着记无双,“不是,她…………她没有长大,长大了应该也没有你漂亮,她可能会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但是没关系,只要过得开心就好。”
“你还真有个女儿啊?”
记无双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抓到了其中的逻辑问题,她蹙着眉梢,“我跟她长得不像,你怎么突然把我当你女儿的,你之前不是还很讨厌我吗?我第一次进你房间的时候,你那眼神像是要杀了我。”
陈松在记无双第一次进他房间送轮椅的时候,狠狠地骂了她,那厌恶的眼神,记无双现在还记得呢,也没几天而已,陈松就突然间变了。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母亲找来的…………算了,你过来。”
陈松的话戛然而止,然后对着记无双招了招手。记无双也没有扭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低眸牵起了她的手,记无双顿了一下,也没有抽回,眼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背送到了鼻子前,低头似吻似嗅地轻触了她的手背。
“我逃走那天,你的手抓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闻到了那个味道,我女儿身上才有的味道。你手上的味道跟她的一模一样,所以我误以为,你是她派来的,带我离开的人,可惜……你不是。”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失落,似乎有泪光,但很快又浮现了一个温和的笑,“不是也没关系,可能你们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这么多年了,能见到和她存在一个世界的人,我也很开心。”
记无双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微蹙着眉梢,“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既不认识什么盈盈,也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至于气味…………”
她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我是魔族,不是鬼,没什么鬼气的,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怎么闻得出来?”
“我也不知道。”陈松倒也很诚恳,“也许是我常年喝鬼水,人也早就变得不人不鬼吧,但是我确实能够闻到那个味道,你的身上只有手上有,跟盈盈身上一样的味道。”
“好吧……”记无双懒得跟一个思念女儿的父亲纠结,她眼珠一转,看向了陈松,“盈盈……跟你的那只小青蛇有关系吗?”
记无双问到了关键点上,陈松脸上温和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躲开了记无双的目光,看起来并不想要回答,可是记无双没准备放过他。
“你在小溪边想要……想要自我了结,肯定也是跟盈盈的事情有关吧?你之前说的那些事情,我觉得都不至于你彻底割舍了陈婆婆,走上绝路。”
“一个人走上绝路的理由一定要很充分吗?我就是一天又一天待着无聊,所以就去死一死,这不是问题吧?”
“这当然不是问题,但是!”记无双转到陈松的面前,眯着眼睛对上他的目光,他无处可逃,“这跟你隐瞒了盈盈有关的事情,没有冲突。”
“我不想告诉你,这没什么意义。”陈松躲开的记无双的眼神,语气十分坚定。
“你…………”记无双摁住要发火的自己,陈松是个倔脾气,跟他硬碰硬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其实她也不关心什么盈盈,但是明显小青蛇跟恶器有关,她总觉得这个故事也会牵扯出恶器,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
味道?
自己会跟一个人间小姑娘有一样的味道吗?记无双有些好奇。
“陈松哥哥,你就告诉我吧,念在我和盈盈是一样的人,我们有一样的味道啊,你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跟那些修士又不一样,不会教化你,也不会干涉你的想法,甚至还会支持你,有个人说一说难道不好吗?”
记无双眨巴了两下眼睛,故意在陈松面前扮可爱,其实记无双并不擅长可爱,她的美貌十分锐利,尤其眉间的红痣,惹眼又惑人,但是陈松却看到了她的可爱。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佯装的,但是一想到盈盈……
她没死的话,长大后,是不是也这样狡黠又可爱。
“其实,不说不是因为隐秘,而是因为难堪。”陈松叹了口气。
“难堪?”
记无双诧异地看向了陈松,陈松眸色渐深,他五官其实是偏方正的,只是长久的鬼气侵染,让他的气质有些阴沉,他骨子里并不是个阴鸷的人,反而非常正直。一个正直的人会有什么难堪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