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我还一直以为是不同聚落的木精灵,以为我是单纯地入侵,再加上不了解此前的情况才会对我穷追猛打。
没想到,人类也可以像传闻中的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撵着不撒手。
现在也只能忍着浓重的喘气,尽可能轻喘细声地躲藏在一处渺小的树冠阴影里。又要憋着喘息,又要忍着疼痛与寒冷汇聚的双向侵蚀。
这种只能寄希望拉扯过来的藤蔓能帮助我隐藏身形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那些沉重的脚步声还在附近徘徊。我听得到,可是我看不到他们的身形。
准确来说,是我不敢去看。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只知道,他们没有就此离去。
这是真要不抓到我就誓不罢休了?可这里是大森林,到底也是木精灵的地盘呀。他们怎么敢?
难道那矮人老头子所说的情况还是往好了的方面说了?现如今的人类,在大森林就是如入无人之境,根本不把那些木精灵放在眼里?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碰上了就当挣外快了?
所以,当时我在深入密林前所看到的火把熄灭身形消失,实际上是他们统一换上了夜行专用的装备,一路摸索到了如此深处的位置?
那我和那个木精灵的对话……
简直是不敢细想。
呃。实在是被连带的疼痛刺激得连蹲坐都不能了。只能尽力分心想想杂七杂八的。
也不知道那个木精灵怎么样了。不过她有那么多古树围绕,脱身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呵,我这还有心情去担心人家呢?
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什么时候我也混成了必须要靠躲藏来保命的小人了。
似乎走远了。我有一阵子没再听到那些沉重的步伐了。
要不要探头去看看?
“球球你说呢?稍微搂一眼应该没问题吧。”
「警告:不要……」
还没听完球球的说辞,我的身体就被猛力向下地狠拉下去。
完了。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下一瞬间,我的第一反应就被证实了。
被猛力挥动后撞击硬物的剧烈痛感即刻从背后冲来。喉头的粘稠更是立刻上涌。
没等我脚上的拉劲松开,另一道厚重的凶力就捏紧我的脑壳。直挺的力道硬是将我整个身体都砸在粗壮的树干上。一直震撼着我五脏六腑的疼痛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根本不知道骨头是断错了多少。那些生涩的回馈布满在全身上下。
手上刚要有些动作,旋即就有另外两侧的力量挟制住了我想要挥舞起来的双手,恨不得将我的全身都钉在这摩擦着生疼的树干上。
纷落的树叶和手指的间隙遮挡我的视线,可遮挡不了我看到的那些凶光。
啧。没想到居然被紧追到了这样的地步,又是现在这样的破落状态。
也真是够逊的。
不过,你们真以为我会一点后手准备都没有?
登高前就潜藏在周遭的魔力凝结。只要应声启动,一定可以助我脱困。
趁现在赶紧嘻嘻哈哈吧。不然等会爆锤你们的时候,哭都来不及了。吃斋念佛久了,真当我是什么大善人呢?
可,说是这样说。
我嘴角边尚能勾起的侥幸笑容,也就在转刻间便荡然无存。
勾手的反复里,让我认清了一个绝对黑暗的事实。我的魔力通路里居然没有回应?!
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
双手和脑袋都被按住,死死地束缚在树干上。能动弹的只剩下不断够搂着地面的双腿。
可我只要想扭动腰腹进行反击。那势大力沉的砸击就会落在我的腹部。
疼痛之间的扭动才终于让我感受到一丝异样。
这抓住我脑袋的巨手里,到底暗藏着什么?
晶石还是……粗糙的质地直到扭动时的错位,才终于让我意识到某些特殊的存在了。
封魔?还是沉默?无论如何,魔法的手段都已经是行不通了。
办法,办法。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都按住都按住,腿也来个人按住了。终于老实点了。喂,这家伙手段可多着,都小心着点。”
“怕什么。有我这独门道具在,还怕他能反了天?”
“可真是找得我们好苦啊。你说是吧,小家伙。你不会真的以为,就你会耍点小手段吧?魔法使役者就这点水平?”
“哎,那人家可是撂倒了文莱恩那几个人呢。怎么可能是水平不佳呢?哈哈哈。”
戏谑的语气就没有在我的耳畔边停止过。
只可惜,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心力去计较那些粗鄙之语了。更多的,是在穷尽一切办法也要反抗他们那按在身体上的巨大力量。
前提是我还能使得上些许力量的话……
“哟。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挺有劲的呢。不过,也就文莱恩那群缺根弦的白痴会上套了。”
“怎么的?先前不是还在我们的地头上闹得挺欢?现在这轮到咱哥几个,就连个面都不想见了?”
“行了,说那些废话做什么。都抓到了,就这样带回去交差吧。”
“你急什么?上头可没说要什么样的交回去。死生不论,没听过吗?”
糟了。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更别提对那些言语上的嘲弄做出反应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那些原本肆掠于体外的寒冷,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在我的体内翻涌了。哪都是冷冰冰的没有回应。
好像我的精神意识都开始迟钝起来了。
被这么直勾勾地钉在树干上,脚着不到地。
任凭我如何让够触感受,全身和四肢都没法回应我哪怕是一点点移动的触感。更不能撼动那厚壮胳膊的分毫。
“省省力气吧,就你这小身板。山上的老东西们都说了,可是个宁可女装跳崖都不愿意硬碰硬的死货。也难怪呢。就你这矮小的个头,手段再多也就那点损样。”
“哎,看看模样啊。上头能那么上心的,你不好奇啊?”
啧。力气可真是不小。
枝叶制成的的蒙面早就被他捏得破损,全身的紧锢让我很难再做出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另外的大手直直地冲着我的侧脸而来。
可我使不上劲。我甚至都没法顺畅的呼吸。
我的泉源,我的肢体,一如沉入了僻静无声的地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自己被他们钉死在了那根并不茂盛的树干上。
啊,即使想要维持住睁眼,维持住眼神里的拒绝都已经是很困难的事了。
更听不清球球在我的耳边吵闹的话语了。
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我感受不到泉源。感受不到通路。我甚至不知道此刻的它,是在寂静地消散,还是沸腾地翻滚。
只有那一点点的明亮还在告诉着我,它的存在。
这样就够了……
我,米娜.艾伦斯坦因。
我是玩家,我更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在全身缠满病痛之时都未曾接受自己的命运。又怎可轻言现在的放弃?!
我,绝不受辱!!
行了球球,哭叽着嚎什么呢?
又不是多大的事。短短一会就结束了。
你虽然讨厌。但这几天,我也很开心呢。
法诀的最后,是泉源的光辉在瞬间炸亮。
我看到那些密林里消退的黑潮。
我看到那些冰冷格栅里的哀嚎。
我还看到,一根根长鸣的急影,自视角的边缘擦过。
痛苦的惨叫在当场奏响,与之相对的,是我掉落在地上的身体和不断喘气的本能。
我这是,成功了?也脱离了那样的心界,重回了自己的身体?
还是……没成功?只是我临别前的观花?
我搞不清。
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嘿,那边的。”
“现在这,才叫扯平了。”
耳畔边,我似乎听到了一道声音,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沉。
但也足够是能让我能掀起一点浅笑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