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尘顺势将血色敕令拍向通风管道,布满铁锈的横梁突然剥落伪装,露出镶嵌着铜哨碎片的青铜罗盘。
当他的手掌按住罗盘瞬间,整艘邮轮的引擎突然发出垂死般的轰鸣——这声音与二十年前沉船录音带的最后十秒完全重合。
货舱地板突然变得透明。
朱逸尘透过翻涌的阴气看见邮轮底部吸附着巨型章鱼状生物,那些布满吸盘的触腕间缠绕着数百个密封玻璃瓶,每个瓶中都漂浮着写满生辰八字的黄纸。
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原来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因果循环,不过是深海某个庞然大物进食前的开胃仪式。
邪祟大副的残躯突然化作磷火消散,只余那枚破碎的铜哨悬浮在阵眼中央。
王船长眼中的珍珠色逐渐褪去,老水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淌下两行血泪。
戴宏宇踉跄着扶住集装箱,左臂伤口渗出的血在锈迹斑斑的铁皮上画出残缺的航海图。
邮轮的倾斜角度突然开始修正,但朱逸尘的心脏却猛地揪紧。
他看见血色铜钱在净化怨气后并未坠落,反而在货舱半空组成残缺的八卦阵图。
阵图中央漂浮着粒珍珠大小的黑点,那是连崂山敕令都无法照亮的绝对黑暗。
林婉兮的灵体突然剧烈颤抖。
她胸口的金怀表弹开表盖,生锈的指针逆时针疯转,表盘内侧用朱砂写着戴宏宇的生辰八字。
当少女试图取下怀表时,04-17集装箱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某种比邪祟大副恐怖百倍的气息,正顺着二十年未开启的因果链爬向现实维度。
货舱的应急照明在此刻突然恢复。
苍白灯光下,每个人都看见彼此影子后方重叠着模糊的鱼尾轮廓。
朱逸尘的道袍无风自动,他摸向心口发现青铜钥匙留下的伤口竟已愈合如初,唯有皮肤下隐约浮动的金色符文明灭不定,仿佛在等待某个命定的契机彻底苏醒。
邮轮汽笛毫无征兆地鸣响,盖过了货舱深处锁链晃动的余音。
朱逸尘弯腰拾起邪祟大副遗留的铜哨碎片,指尖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些碎片的断裂面正渗出粘稠的墨绿色液体,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双螺旋结构。
戴宏宇凑过来时,朱逸尘迅速将碎片藏进袖口。
情报贩子左臂的伤口不知何时爬上了细小的鳞片,在照明恢复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刻意隐藏的惊疑。
货舱另一侧突然传来林婉兮的惊呼。
少女胸口的金怀表指针停在了二十年前的沉船时刻,表盘玻璃内侧不知何时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这些水珠在灯光折射下竟组成模糊的经纬坐标。
王船长盯着那个坐标,突然发疯似的用头撞击集装箱,嘴里反复念叨着某个消失在航海史上的禁忌港口名。
朱逸尘默默走到仍在晃动的04-17集装箱前。
封印符咒燃烧后的灰烬在地面形成环状焦痕,焦痕中央的铁板缝隙里,半片染血的鲛绡正随着邮轮的晃动轻轻摇摆。
当他伸手触碰的瞬间,整艘邮轮的电力系统突然中断,黑暗中响起数百个玻璃瓶同时破裂的清脆声响。
朱逸尘的指尖突然触到青铜钥匙残留的灼热。
货舱深处翻涌的阴气在八卦阵图下坍缩成漩涡,那些裹挟着血色铜钱的水龙发出清越龙吟,他右手指诀骤然翻转,八道水柱竟在半空凝成阴阳鱼尾的形态。
";乾坤借法!";暴喝声震得货舱钢梁簌簌作响。
青铜钥匙从他心口破体而出,带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颗星斗。
邪祟大副坍缩的残躯突然被星斗锁住要害,那些嵌在集装箱上的情人契约残灰突然爆燃,将漆黑泥沼映照得如同白昼。
林婉兮的灵体突然化作流光没入金怀表。
表盘玻璃炸裂的瞬间,北斗七星图案在邪祟大副胸口灼出七个透明窟窿。
戴宏宇突然举起船舵残片扎向自己左臂鳞片,暗青色的血溅在八卦阵图上,竟令血色铜钱发出钟磬齐鸣的声响。
朱逸尘瞳孔中的金色符咒突然具象成实体。
他抓住阴阳鱼尾形态的水龙,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穿透邪祟大副的灵核。
货舱内四百三十七个怨灵突然静止,他们半透明的躯体浮现出细密的敕令符文——那是二十年前就该完成的往生咒。
";不可能...";邪祟大副的声带已经腐烂成絮状物,胸前的铜哨碎片正在星斗灼烧下汽化。
它残余的触须突然卷住王船长脖颈,却在触碰到老船长血泪的瞬间僵直,";你明明签了...";
邮轮外传来海妖痛苦的嘶鸣。
吸附在船底的巨型章鱼生物突然松开触腕,数百个玻璃瓶坠向深海时反射出诡异的冷光。
朱逸尘的阴阳鱼水龙在此刻轰然炸裂,迸射的水珠每滴都裹着血色铜钱碎片,将邪祟大副的灵核洞穿成千疮百孔的筛子。
货舱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漂浮的怨灵们对着朱逸尘齐齐躬身,化作萤火般的金光渗入通风管道。
04-17集装箱内传出的锁链声戛然而止,某种不甘的咆哮在因果链尽头渐渐远去。
林婉兮的灵体从金怀表中跌落,珍珠母贝发卡不知何时重新缀在鬓角。
戴宏宇踉跄着扶住集装箱,左臂鳞片已褪成淡青色胎记。
他盯着满地铜哨碎片,突然掏出个雕着六芒星的锡盒:";姓朱的,这些碎片得用...";
话未说完,整艘邮轮突然剧烈震颤。
朱逸尘伸手接住从通风管坠落的青铜罗盘,发现二十八星宿方位正对应神秘研究院的徽章图案。
当他抬头时,正好看见王船长蜷缩在角落,用指甲在铁皮上刻出带血的逆向六芒星。
";他们...在深渊等着...";老船长浑浊的瞳孔突然恢复清明,嘴角却溢出墨绿色黏液。
朱逸尘冲上前时,王船长的皮肤已然浮现出细密鳞片,那些鳞片在接触空气的瞬间便氧化成灰。
邮轮广播突然响起欢快的靠港音乐,但朱逸尘分明听见电流杂音里混着鲛人的恸哭。
他蹲下身拾起半片染血鲛绡,布料上的腥咸气息与二十年前崂山禁地发现的实验样本完全一致。
货舱照明恢复时,所有战斗痕迹都已消失,唯有他道袍内袋的铜哨碎片传来刺骨寒意。
林婉兮怯生生递来金怀表,表盘玻璃上的水珠坐标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
朱逸尘用敕令符咒触碰表盘,水面倒影里竟浮现出戴宏宇左臂的鳞片胎记。
两人目光相触的刹那,情报贩子突然扯下袖子盖住胎记,眼底闪过罕见的慌乱。
";朱先生!";幸存船员们的欢呼从上层甲板传来。
朱逸尘将青铜钥匙按在04-17集装箱的锁孔上,却在转动瞬间听到金属断裂的脆响——有人早在二十年前就焊死了这个潘多拉魔盒。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涌入货舱,朱逸尘望着逐渐清晰的港口轮廓,握紧了袖中的铜哨碎片。
神秘研究院的青铜罗盘在他掌心微微发烫,那些星宿刻痕正与血色坐标产生共鸣。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他看见自己映在舱壁上的影子,隐约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