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大人在家不啊?”
明孝为着眼前的一窝小孩震撼了一忽儿,然后盯着最大的姑娘问。他这回是有目标地问。
大姑娘微微一笑,扭头朝里面喊:
“妈妈,有人来。”
“哦!”
里面有了回应。
一个年轻的妇人出现在大姑娘身后,她一出现就十分爽快地对明孝展开笑容,热情地招呼:
“大哥,进屋坐。进屋烤火吧,好冷的天。”
随着,她举手扫过孩子们,呵斥一声,
“让开!不要都塞在门口,让叔叔进屋烤火。”
于是孩子们就散了。
大姑娘弯下腰抱起地上还不会走路的灰尘姑娘,也进屋了。
明孝进了黑乎乎的茅草屋。屋里不仅黑,还被浓烟塞满了。他的眼眶瞬间酸涩充泪。
他借着昏暗的火光在火塘边找了个木凳坐下,一边牵出自己的衣袖来擦拭眼眶里兜不住落下来的泪水。
“可熏着了吧?屋里一起火就熏得很,一会儿就习惯,习惯了就好。”
“是,是有点熏人呢嘿嘿……”
他狼狈地,索性实话实说。不然会被奇怪他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要证明他是被烟熏哭的。
“妹子,进山收货晚了,走不动了,借住一晚方便不?”
“方便是方便的,只要大哥不嫌弃,就在火塘边将就一晚吧。收货的,撵野猪的经常在我家落脚呢。”
“哦,你家孩子他爹呢?”
“挖洋芋去了,该回来的时候了吧,水都快烧涨了,等着洋芋下锅呢。娃们早就闹饿了。”
火塘上架着一口大铁锅,木制的锅盖盖在上面,冒着蒸汽。铁锅下面是三脚架,架在燃烧的柴火上面。
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一切陈设就在火光里裸现。熏人的烟神奇地散了,明孝终于感觉呼吸顺畅,眼睛也舒适了。
这是怎样一个家啊!
一间茅草屋,面积不足三十平。没有床铺,没有灶头。
右边是火塘,左边是地铺,孩子们都聚堆在地铺上,玩的玩,睡的睡。
锅碗瓢盆就摆在孩子们脚边,哪里有碗?几个大小不一的瓷盆,一小堆木勺子,一个木桶,木瓢。没有饭碗。
男主人回来了,从背上卸下庞大的背篓放置在屋中央。背篓里满满的洋芋,细细的洋芋。个个都只有鸡蛋的大小。
男主人也爽快,一见明孝就笑逐颜开。似乎有人来借宿已经是不见怪的事了。他抚摸着肩头被绳索勒痛的痕迹,一边就聊起话题来。
“大哥,这么大的雪也上山,不会太辛苦?”
“封了十天了,再不上山没有货了,来搜点货,不想山上还在下雪,天要黑了,遇不着你家就坏事了。”
“住下吧,这匹山就住了我家,再没有人了。前天两个撵野猪的才住了走了。正好我们也存了一些货,几斤干蘑菇,一些菌林芝,还有木耳,你都收去吧。我准备雪化了拿下山去卖,你来的正好。省了我跑路的精力。”
男主人聊着,一边吩咐女人把散装白酒倒两盅来,一边吩咐大姑娘洗洋芋来煮。
细洋芋煮着一锅,男主人和明孝品着白酒摆龙门阵。
角落里响起婴儿啼哭,女人从角落里抱出来一个裹在脏棉袄里的婴儿,在地铺边缘坐下后,她扭转身子,微微地背着火塘的方向喂奶。
婴儿红红的嫩脚丫露在棉衣的尾端,感受到了寒冷,小脚丫子在那里伸伸缩缩的。
“兄弟几岁?有几个孩子?”
“我今年31岁,婆娘26岁。七个娃了,都在那儿。最小一个吃奶的才两个月,估计不久又得怀上了。怀是怀的,就是不怀儿子,败兴得很。”
男人朝着老婆孩子的方向努一努嘴。自嘲地嗤笑一声,接着:
“全是姑娘!再怎么也要生到儿子才罢休吧,不可能不要儿子的。哪怕一个也有交代。”
“不觉得生活艰难吗?”
“艰难是艰难,可是一定要生儿子的,不生儿子就没脸面活了。”
正说着话,明孝感觉什么东西软软的在腿边蹭,一只小黑手就顺着他的裤管攀上来了。
原来是灰尘姑娘!漂亮的灰尘姑娘。
她像小猫咪一样黏在明孝脚边。黑眼珠盛着一汪清泉,咧着小嘴笑,两颗小牙齿露出来,在火光下发亮。
这么萌化人心的小精灵,明孝受不住诱惑,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头。
“丢开吧,大哥,脏污得很,你抱她做什么?下去!快下去!”
爹爹怒目恐吓着孩子,尴尬地着急地驱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