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春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年夜饭,偌大一张桌子摆的满当当的。鸡鸭鱼虾一样不缺,腊肉香肠干白菜,豆花圆子炸酥肉,看得人眼花缭乱,道道菜看起来都是味道不错的样子。传说中的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吧?
年春记忆中,每年除夕只有她和母亲,冷冷清清。母亲忙于超市的生意,总是罢市过后,才回家随随便便弄两个小菜,母女对坐,默默吃饱了饭,简单收拾起来。母亲看电视,年春外出找小伙伴玩。
自从上初中后,年春回家过年都成了奢望。不是一个人在居住地整一碗管饱的小吃,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旅途中欣赏各地各方别样的节日风采。
她始终站在观众席上,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人间烟火的繁华,她很想融入却又不得融入的尴尬和酸心。
那时候有一种年,叫做别人家的年。
耿父耿母一口一个闺女,姐姐姐夫一口一个“弟妹”,小明明口口声声“舅妈”,喊得年春一阵害羞掺和着一阵幸福。
害羞归害羞,她也不去辩解什么。好像她心里想着迟早就是那么回事似的。她只管不说话。
令她更难堪的是,少华吃了点酒就“媳妇儿,媳妇儿”叫不停,还进进出出寸步不离,像个小孩儿一般牵着她的衣角,惹得一家子时时取笑他们。
年春羞得每每甩掉他的手,悄悄警告他:
“不许乱喊媳妇!”
没用的,人家叫得更欢。
随他去吧,迟早也是人家媳妇。直接让这一家子一顿乱喊也懒得纠正,连害羞都懒得害羞了。最后居然习惯了,默认了。
即使他们向邻居介绍自己是他家“少华媳妇儿”,她也索性大大方方默认了。
大年初一这天,突然降大雪。大朵大朵棉絮般的雪花飘飘洒洒,漫天照地。
少华家院里左边一棵柿子树,光秃秃地站着。雪慢慢地,一点点在枯枝上堆积,枯瘦的小枝丫逐渐地胖起来,像是很多肉在骨头上凸出来一样。
右边却是一棵正在开花的老梨树,老梨树的形状并不怎样庞大,只是枝干显得特别粗糙,有很大的疤瘌疖子,所以显老。
雪花落在雪白的梨花花瓣上,融合一体,化水滴下。小孩在外面大喊:
“下雪啦!”
“下雪咯!”
“哇,好大的雪哦!”
“真的下雪啦!真的!”
接龙赛似的欢呼声,大家都把下雪做为一个特大喜讯来传递。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轰”的一声应景而炸,从街头炸到街尾,震耳欲聋,浓烟滚滚。
大家庆祝新年,也庆祝下雪。
年春和耿家众人也涌向街道,热闹是有感染力的。坐在各家小院里也能很好的赏雪,可是大家都出来了,谁都不愿意待在院里。
乡亲们聚在一起共享着下雪带来的欣喜,过新年的快乐。新年的第一天,大雪给移民村的父老乡亲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年春也爱雪,但她还是为着这里的人们对雪的热情感到诧异,年年都在下雪,何须雀跃如此?
“你们这里的人似乎比别的地方人更喜欢下雪,我们那里没有这样的热闹劲儿。”
年春对着身旁的少华说。
“我们这里很少下雪,去年就一颗也没有下,下了雪也铺不起来。今天这样大的雪好多年未见了。”少美在一旁接话。
“舅妈,你们那里下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