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奚晚云跪在薄奚伏炎的牌位前,薄奚怀闻逆着光影站着,只听她说,“既然回来了就来上柱香吧,父亲总是对你寄予厚望”,后者默默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香,“我知你不认可父亲的有些作为,但他总是为了薄奚氏,父亲的仇我定然要报,可那侍女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我的人来报高阳韶溭身边出现了个生面孔的女子,所以这件事必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后者皱眉沉着脸道,“阿姐,你放心此事我必定追查到底,只是如今我们势微,邹屠王妃已回归,你莫要再针对他们,最好先养精蓄锐”,提起邹屠清珩她心中的恨意逐渐扩大,使了那么多手段,她竟还能活着回来。
薄奚晚云厌恶的将她先从脑海清除,正色对他说道,“今日叫你回来是为了家主之位,父亲最后还是属意你,只是族中长辈对你颇有微词,认为你这些年并未对薄奚氏有贡献,因此他们更推举二叔,但这对我们是万万不利的,锦烨年纪尚小,这样的重担他当不起,也只有你最合适了”,薄奚怀闻静默着没有言语,屋外赶来的薄奚锦烨正好将此话听入耳中,他无奈的冷笑起来,他从未想过与怀闻争夺家主之位,却不想自己的亲姐姐是这般瞧不上他。
薄奚怀闻幽幽叹口气,“阿姐想要我做什么?”薄奚晚云许是没料到他这般直接,有些讪讪道,“高阳景禅通过联姻搭上了那颜上神,骄虫部族首领意欲与我们结亲,若你娶了他的女儿对日后我们争夺高阳王的位子是很大的助力”,她话语中满是对权力的渴望,可他们这样的地位若不争,则只能死。
薄奚怀闻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虫族?你可知如今进攻穷桑的就有虫族,那些低等的兽类再怎么有本事都是兽类”。
薄奚晚云从未见他如此排斥过什么,忙解释道,“骄虫部是不同的,就是他们当年帮助高阳玄杀了连山氏的军队,其实他们在高阳的地位很高,只是这些年没有上过战场,大家都忘记了而已,阿姐并不是强迫你娶她,你可以先接触之后在做决定,不过这样你才能顺利坐上家主之位”。
她说着领着他来到庭院,一身姿清瘦的女子缓步而来,她衣着并不华丽,简单却不失雅致,乌黑的秀发随意挽起,弯如新月的眉眼带着丝丝清冷,偷看了薄奚怀闻一眼,又忙低下头行礼,脸颊登时染上粉色,仿佛晨露润过的花瓣,燕兰奚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过去那么些年,她收藏了好些他的画,都不如眼前的人风华绝代。
可薄奚怀闻在看到她瘦弱的身形时,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在鄀都初次见她的模样,那时候的她消瘦的让人怜惜,瞧见她面上的粉红,又想起她在烈阳下的笑颜如花,那时候他其实听清她说看上的是他这个人,可惭愧让他无法接受那份心意,直到现在他一直活在悔恨中,若当时他勇敢一些,说不定所有人的命运都不是此刻这般。
薄奚晚云瞧着他呆愣的目光,以为他有所心动,忙笑着说道,“怀闻常年不在穷桑,许是不认得燕小姐,有所唐突还请见谅”,燕兰奚沉静的摇摇头,“王妃言重了,兰奚并未觉得唐突”。
两人的对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薄奚怀闻收回目光,面色又冷沉起来,转身对薄奚晚云说道,“阿姐,今日我先回奚昌城了,此事我得思虑几日,如今伊祁氏对高阳出兵,桐安那里的情况你要多加留意,若能回来便接她回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得离去,只留两人在原地,薄奚晚云有些尴尬,“兰奚莫要多心,怀闻他一直是这样,这几日你就在府中好生住下,过几日我便奏请王上赐婚”。
“全凭王妃做主”,燕兰奚对她行礼说道,待她离去后,身后的侍女不满的开口,“小姐,他这是什么态度嘛,明明是薄奚王妃提出联姻的,如今怎么好似是我们求着他”。
燕兰奚神色依旧,她的眼神如湖水般静谧而深远,“无妨,只要能嫁给他这点怠慢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去将薄奚怀闻要娶我的消息放出去,知道的人越多他便不得不娶”,侍女笑意盈盈的离去,只余她一人站在花香四溢的庭院,如同幽谷中的兰花不染尘埃。
薄奚晚云回到海华峰时已至傍晚,寒风吹着她的脸颊冰冷,流光殿散发出的冷光让她的心情有些低沉,曾几何时,这里灯火通明、宫人往来,繁华与温暖伴随着她度过数个日夜,只有经受过冷落,才知道受宠的日子是那般奢侈,她眺望天岳峰的方向,不知此刻王上是在求得邹屠清珩的原谅,还是与他的新欢在温存。
心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弯下了腰,这么多年心悸的毛病再未犯过,她便以为彻底好了,侍女扶着她进入殿内,夜明珠发出的幽光让她觉得悲凉,声音虚弱的让侍女们点亮许多灯火,侍女将药送到她面前,试探性的问道,“王妃,可要去请王上”,她喝着泛苦的药汁,原本要拒绝的话变成了肯定,当时每每她心悸时,高阳玄不管多忙总能来陪她,他面上的疼惜让她心中暖暖,她也想知道如今的他,会不会一如当初,侍女喂完药,她独自静静的侯在宽阔冰冷的大殿。
烛火流着泪拼命消耗着生命,未等来高阳玄,却等到了不速之客,侍从前来禀报后,司言缓步行走在阴暗中,薄奚晚云身心本就不舒服,因此语气也不大好,“当初是设计杀死临齐,断了我们在火岩城的买卖,今日是来作何?”
司言并未恼怒,“我设计临齐不过是与临家有仇,并非针对薄奚氏,而当初选择邹屠氏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今日我也是带着诚意而来,我们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就看王妃是否愿意原谅小可之前的过错”。
“将你的诚意说来听听”,薄奚晚云将身子坐正了些。
司言恭敬地朝她行礼后,缓缓道,“我与七王姬交恶一事想必王妃有所耳闻,这就如一柄悬挂在司家头上的刀,不知何时落下将我们斩的四分五裂,王妃这里可愿伸出援手”,薄奚晚云望向门外,带着怒意有些不耐烦道,“你最好说些有用的,我没时间听你诉苦”。
司言晃着头带着笑意,“杀死薄奚家主的那个侍女我知道是谁?”薄奚晚云目光锐利的看向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