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翟荣有些兴趣,田从文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稍稍平复心情,说道:“李佩奇将军与谢寒衣率兵出城追凶时,薛安国曾单独嘱咐将军前往栖霞山跑一趟。”
“栖霞山?前往哪里作甚?”翟荣问。
“小的几次试探,李将军避而不答。依小的看,此事大有文章。”
为求活命,田从文也顾不得“忠诚”二字。
翟荣踱步思忖,栖霞山能有什么秘密,难不成又与那个小子有关?
年纪轻轻就能出任武德司指挥佥事一职,那小子的背景恐怕不一般。
想到阿四多次让他下不来台,翟荣的心里恨意勃发,甭管他有何背景,杀害我三叔之仇,欺我之恨,总要报了此仇此恨。
“杀了秦螣,从此本公子身边有你一个位置。”
翟荣锋芒一收,坐回椅子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翟公子,我……”
田从文如遭电击,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有多么无力,哪怕他做一条尽心尽力的狗,但像翟荣这样的人,依旧不会多看他一眼,哪怕是稍纵即逝的怜悯之情亦是奢望。
他捡起了匕首,纵然心里有无尽的恨意和拒绝,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小的,领命。”
田从文缓缓站起身,踉跄地走出了别院。
他前脚刚走,一身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的宋长文出现在翟荣身边,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长相憨厚,身材壮实的公子。
宋长文望着田从文离去的背影,忽然问翟荣:“你说他会杀了秦螣吗?”
翟荣闻声扭头一看,顿时脸露喜色,连忙起身拱手道:“两位哥哥来啦,小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自家兄弟,何须客气。天霸,你说是也不是。”宋长文笑了笑,走向翟荣的座椅坐了下来。
“正是,正是。翟荣,田从文这厮两面三刀,我看不是好人,你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的好。”陈天霸大手拍了拍翟荣的肩,郑重地说。
“一枚棋子而已。秦螣必须死,他自然也要死。”
翟荣笑着说,恭敬地将这位淮南东路安抚使之子迎到了另一张椅子。
“这是何意?我看他就是个怂包,定然不敢杀了秦螣。”陈天霸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解地问。
宋长文与翟荣相视一笑,“天霸,田从文和秦螣暗通款曲,让薛安国颜面扫地,换作是你,你会饶过他们吗?”
陈天霸想都不想,便回道:“奸夫淫妇,自当杀之。”
翟荣和宋长文闻言哈哈大笑,直呼“应当如此。”
“听说你在江宁连番受欺,告诉我那人是谁,我替你揍他去。”
陈天霸握了握拳头,粗壮的胳膊上虬筋暴起,古铜色的肌肤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说来惭愧。”
翟荣老脸一红,将几次与阿四的冲撞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宋长文笑而不语,陈天霸听得怒气直冲天灵盖,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拉着翟荣说道:“竟有如此猖狂之人,翟荣,你现在带我走一趟,看我不活厮此贼。”
“天霸兄,稍安勿躁。”
“翟荣,那厮都骑在你头上拉屎了,你还稍安个什么劲。失去的面皮,我替你找回来!”
陈天霸抓耳挠腮,甚是不解。心想,翟荣莫不是被那贼厮给欺负怕了。
“天霸,你何时见过翟荣打断了牙往自己肚子里面的咽的,你且听他说。”宋长文饮了一口茶,悠闲的摇着扇子。
“那你说,你是不是怕了那厮。”
陈天霸愤愤不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翟荣瞄了宋长文一眼,拿了一块瓜果递给陈天霸,随后对着两人面露苦涩,将阿四武德司指挥佥事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不就是武德司的一个指挥佥事,咱们占着理,还怕了他不成。”
陈天霸一口吐了几颗瓜子儿,不屑地说。
“不错,武德司虽然权势滔天,但也不能欺人太甚。我想一个淮东安抚使再加一个淮东总督的份量,武德司也得掂量掂量。御史台的那些大夫们也正愁没有机会参武德司一本呢。”
宋长文摇着扇子,神情平淡。其实翟荣在江宁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线范围之内。
翟荣感动不已,起身面朝着二人,又行了一次礼。
“两位哥哥,此事我心中早有计较。百花盛会不日便举行,那小子定会当场,到时候自会有他好瞧的。”翟荣说。
“有天霸在,那厮若敢动粗,只要修为不超四品境界,天霸一人便可收拾了他。”宋长文说。
“天霸兄,功力又精进了?”
翟荣讶异,上下打量了陈天霸一眼,心道这才一月没见,他的境界竟然又突破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们有所不知,这一个月在军营里,差点没让我爹给折磨死。”
陈天霸挠头憨笑两声,神色颇有些得意。
“惭愧,惭愧。天霸兄天资聪慧,愚弟我这辈子也只有望其项背的份了。”
翟荣笑着恭维道,心里却也有些苦涩,若非这些年沉迷酒色,荒废了修行,也不至于在二品境界停滞五年之久。
不过话说回来,尝了美色滋味,他还真不愿受那劳什子的罪,荒废也就荒废了。
“你就是离不开娘子那白花花的身子。”
说起修行,陈天霸兴致顿起,“你们先聊着,我再去打套拳去。”
说罢,陈天霸一个纵身飞到荷花池边,打起了拳。
宋长文和翟荣早就习以为常,两人无奈地摇摇头。
“那人你见过了?”宋长文忽然开口问。
“见过了,倒是没给个明确的态度。”
翟荣点点头,进一步说:“不过像他那样的人物,摆些架子也在情理之中,多跑几趟便是。”
“若能将他拉拢过来,枢相便会如虎添翼。即便管家真要拿江淮开刀,枢相定然也会全力保住淮东的门生故吏。”宋长文说。
“两手准备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江宁的那些盐商还真有些棘手。他们听闻管家要拿江淮的官员开刀,一个个的腰板都硬起来了。”
翟荣叹了一口气,阿四几次三番的针锋相对,让他意识到官家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整治江淮的官场了。
下面的盐商要管,上面的大人物要伺候,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腰板再硬,能硬得过刀剑?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枢相这棵大树不倒,他们便永远翻不了身。”
宋长文瞥了翟荣一眼,嘴角微翘,露出难以察觉的奸诈之色,他合上折扇说:“官家毕竟是官家,终归要给他个台阶下。不过在此之前,也该给武德司的人提个醒,江淮这一亩三分地不是上京城,他们不能放肆了。”
说着,他将一份文牒推至翟荣面前:“那小子的底细我替你查了,武德司并无这一号人物,不过他手里的那块腰牌倒是真的。杀害你三叔的凶手,就是这块腰牌的主人,大宗师梅先知的弟子,宁红妆。”
翟荣浏览了一遍文牒上的内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打了一辈子鹰,倒让鹰琢了眼。他压着怒火,冷声道:“原来只是个招摇撞骗之徒,差点让他给骗了。”
宋长文侧脸看向翟荣,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淡淡道:“梅先知的弟子我们动不了,但总要让他们长点记性。我看就拿那小子开刀吧。”
“此事秦家已着手安排。青衣楼的杀手,那小子再能耐,也只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