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变脸,说变就变,容不得一点商量。
转眼就是大风造作,电闪雷鸣,瓢泼的大雨不知堵了多少人回家的路,坏了多少摊贩的生意。
沿街的商铺门前,躲雨的人满为患,百无聊赖之下聊起了江宁近日发生的大事。
说起翟荣强掳花魁凌谣,便引起一阵谩骂之声,惋惜扛官的大侠怎地不替老天爷收拾了这天杀的狗东西。
有人带头嚷嚷着要壮大游行示威的队伍,给江宁府施加压力,这一提议引起了众人的响应,就连商铺里的小厮和掌柜的都撂下了手头的活计,也加入了这场民与官斗的戏码讨论之中。
好景不长,有人将矛头指向了阿四,质疑他的动机。
他们当然纳闷,秦淮河上的立法台至今还未拆除,淮东违法乱纪的官员公布了,江东的官老爷就干净么。
如今这盐价迟迟未能恢复到正常水平,淮帮依旧作威作福,咱们这位武德司的四品指挥佥事大人说是要为百姓主持公道,到头不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官官相护,谁上头没人。就算阿四大人有心除贼,不也得看别人的脸色。
民与官之间,向来是缺乏信任的。便是做了些实事,依然会被质疑。但这并非百姓之过,而是长久以来民与官的不平等地位造成的。
“可莫要误会了阿四大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咱们江宁盐商都叫人给暗杀了,阿四大人迫不得已去庐州讨公道去了。”有人说。
“这事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淮帮干的,阿四大人去庐州讨的什么公道。”
……
急促的马蹄声惊扰了沿街躲雨的百姓,三人策马从眼前飞驰而过,众人有些错愕,他们认出了马背上的阿四和那把寒光熠熠的宝刀,不知是谁高呼一声:“阿四大人回来了,翟荣那厮死定了。”
沿街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玉楼春门前,阿四勒马,瞧着那气派的门脸和紧闭的大门,眉头便皱了起来。
“吱呀”一声,阿四推开门,踏进门槛,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堂,心脏忽然跳得有些厉害。
玉楼春在城南风头无两,李景儿姑娘连夺三届花魁,想要一睹芳容之辈应该络绎不绝才是,就算今日大雨出行不便,也不该如此冷清。
偌大的艺馆连一个娘子的身影都见不到,未免有些太过反常了。
“有人没有?”
连叫三声,无人应答。
阿四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心知定然坏事了。
咔嚓一道惊雷响起,天色顿时黑了下来。阿四惊得浑身一颤,浑身白毛汗倒数,忽听到里边有了些许动静。
“啊……”
阿四惊呼一声,急忙后退两步,急促地喘了两口气,随后气恼地冲进黑暗之中。
雷电闪烁着,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嘴角还挂着殷红的血迹,模样颇为瘆人。
瞧着眼前这人打扮,定是玉楼春的龟公无疑。
阿四定了定心神,见这龟公奄奄一息,心知有事发生,渡去一道真气,问道:“说,发生了何事?”
“死……死……”
龟公颤抖地指着后院,两眼一翻,便又歪头晕了过去。
阿四放下龟公,神色紧张地冲进后院。
玉楼春的房屋布局与艳群芳颇为相似,后院小楼私房都是给贵客使用的,但规模却比媚香楼小了不少,还缺了一进院子。
大雨倾盆,寒风疾走,电闪雷鸣,后院的亭台楼阁掌着灯火,却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杂乱泥泞的小道上,绿叶花卉有些杂乱。
一步一电光,一眼一滩血,简直触目惊心。
任手上沾过数条人命的阿四,见到路边和回廊之上,那些横倒着的尸体,心不知不觉地提到了嗓子眼,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翟荣是疯了吗!”谢寒衣倒抽了一口凉气。
忽然间,一只手抓住了阿四的脚脖子,脸上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的老妇人,乞求道:“救……救我……”
阿四蹲下身,紧忙问道:“李景儿在何处?”
“旁……旁边的楼……”
话未说完,老妇人瞪着眼,一命呜呼。
阿四伸出颤抖的手,替妇人合上眼睛,迅速地朝着不远处的小楼冲去。
小楼大门敞开着,桌椅板凳倒了一地。堂屋里,血泊中倒着七八具尸体。阿四仔细瞧了一眼,没有发现李景儿的身影。
楼梯口,斜躺着两具衣不蔽体的女子,本是面容姣好的红官人,此刻却面目狰狞,暴凸起的瞳孔盯着门外,似是要记住那些离去的身影,哪怕是做了恶鬼,到了阴曹地府,也要为自己报仇雪恨。
阿四见状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两拳,又疼又堵,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老妇都不曾放过,手段如此狠辣,定是翟荣杂碎干的。
“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楼上传来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吼声,阿四神色惊变,大喊一声“景儿姑娘”,便冲了上去。
二楼一片狼藉,阿四扫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几名龟公和红官人,便进了内室,发现李景儿握着一根带血的发簪,惊恐万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还穿着那件花魁大会上惊艳四座的霓裳,只是这件霓裳华丽不再,早已被人撕扯得稀烂。
几日不见,妩媚多姿的俏娇娘,无数文人雅士都想一亲芳泽的花魁,此刻犹如惊弓之鸟,头发凌乱,浑身是伤,鲜血还在不停地从伤口渗出,让人见着心痛不已。
“景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