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夫人,少爷让小的转告,说是没胃口,就不吃饭了。”
堂内坐在圆桌后的封太平皱眉,他不满地放下筷子:“那小子疯了?两日不曾吃饭,就整日喝酒,能饱吗!”
及冠礼那日后,封长诀不知去哪儿受了挫,整日锁在屋里,酒醒了少言寡语,喝醉了反倒话多。
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问清缘由又问不出个所以然。
“我快急死了。”封夫人扒拉两口饭后,吃不下了。
他们做父母的也去看过几次,全赶上醉醺醺的时候。封太平看他那副样子,气得要拿军棍打,封夫人拦不住,几下狠狠的军棍打在儿子身上,依旧没用。
封长诀就算忍痛也不愿说话,打到最后封太平愤恨地把军棍给折断了,扔在他的面前。
“先前见涯儿都是笑嘻嘻的,如今这般,真是让我慌了神。”封夫人叫一个婢女拿来饭盒,为他装上糕点,吃不下饭,吃点糕点充饥也行,她递给来福,叹声道,“带给涯儿,他吃不进饭,总归吃点什么,不能活活饿死啊。”
“看他那样,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忍心。”封夫人拉住欲走的来福,轻声道,“你传个话,若是涯儿受了什么委屈,又或是有哪里不得意的地方,他倘若想说,娘愿意去听。倘若不想说,娘也希望他能好起来,不亏待自己。”
来福传完话,看见封长诀颓丧地坐在席地上,手上拿着一个品质上乘的玉,神情有所触动。
他轻轻叹息,走到小桌边放下饭盒,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长木盒,里面是一柄佩剑。来福认出来了,这是裴大人托他带的木盒,原来是把剑啊。
裴大人可真贴心,知道他们爷剑丢了,特意请人锻了把好剑送来。
“少爷,这剑……要不要也放进书房啊?”来福看着屋内一片狼藉,想找点事做,伸手要碰。
“别碰。”
封长诀冷冷地瞪向来福,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严和冷漠。
来福被他的目光吓到,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立刻缩回手,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屋子,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他凶狠凌厉的眼神最终停留在桌子上的那把剑上,仿佛要将它看穿一般,然后重重地吐出浊气。
随后,他整个人泄了气般一下子瘫软下来,毫无力气地躺倒在了席子上。
他的长发十分凌乱,就像是一团被揉乱的丝线,没有一丝条理。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剑,是要还回去的。
说罢,他缓缓地提起了那枚龙扣玉佩,阳光透过窗口洒在了玉佩上,使得它照耀得晶莹剔透。
——你都送我传家宝了,那我也送你一件。这件是祖母留给我的,让我赠给心上人。
——你这是何意?封长诀,此玉,我既然送你,就是你的。
回忆像潮水一般涌来,封长诀痛苦地闭上眼睛,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仿佛要将它嵌入掌心。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那枚玉佩被握得太紧,几乎要嵌入肉里。
脸颊上的泪水早已风干,但眼眶却依然酸涩不堪。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心中的悲痛却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他想到班师回朝、长道纵马那一次偶然一瞥,又想起冬猎寒风下马那一次的扑了满怀,还是团圆夜相互赠的礼……
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最后告诉他,裴问礼其实很早就有亲事,还是在他上一年回京认识裴问礼左右。
裴问礼起初接近他,父亲就明说提醒过,他是皇帝那边的人。
他究竟知不知晓皇上针对封家的事,究竟知不知道刺杀自己的是皇帝阵营的人。
封长诀冷嗤一声,裴问礼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晓?
裴问礼自始至终都在反复强调圣上和裕王之间的对弈,从没告诉过他,封家在棋盘上是何种处境。
直至今日,他才醒悟,封家这步棋九死一生。而那生门,也是拖时间罢了。
裴问礼……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他?
凭裴问礼生的那双含情眼,看什么都深情,他起初就是沦陷在那双眼眸中,他哪看得出来真假。
不过要他装作喜欢自己的模样,接受和一个男人亲吻,挺难的吧。
为了皇上的计谋,当真什么都豁得出去?
裴问礼应当是喜欢自己的?封长诀陷在迷雾之中,也看不明白了。裴问礼对他说的情话是假的,封长诀不信。
若无一点喜欢,哪会说得出口那么腻得慌的话。
封长诀把自己关在房里的两日,他想通了很多。既然一开始说的就是“只谈当下”,就不该奢求久远。是啊,他们俩最终会成家,他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他埋怨的是,为何不早和他说清,又为何要瞒着他这么多,害得他如今连口水都喝不下,一吃点什么东西胃就一阵翻腾。
“封长诀,你真蠢啊……”封长诀喃喃自语,他将玉佩随手放在一旁,拿起酒壶又往嘴里倒,擦干嘴角的酒渍,他苦笑几声,“蠢得天真。”
苏州典史上京,暂且住宿在裴府,那份供词修缮言辞后,上呈给了刑部的人。
刑部的官员不敢怠慢,转呈给刑部尚书。尚书手拿着这份供词很是惊讶,文中提及裕王,此乃大事!
他要进宫!
此刻,京都的天空被阴云所笼罩,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绸缎覆盖着。阴沉沉的氛围让人感到一种压抑和不安。
狂风大作,风雨欲来。原本在街上悠闲漫步的行人开始匆忙奔走。
刑部尚书的公文一呈,勤政殿就下了道圣旨,召巴郡裕王即刻上京。
远在巴郡的裕王听完传旨的宫人念完,没有慌张害怕,一脸淡定。
“裕王,接旨吧。”
宫人静静地直视裕王,见后者神态自若地接下圣旨,他办完差事也就走了。
裕王府中的人反而急急忙忙,青脸在他面前跪下,严肃道:“殿下,此行必然危险,属下即刻去往凉州,召集精兵。”
裕王笑容阴森,低头盯着皇帝的字迹,亲笔圣旨啊。
祁天越来越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