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道长下葬那日,风雪压满梨树枝头。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雪似梨花雨,点缀长青冢。此景可追忆,遥遥故人来。
三根香燃尽,扶川朝坟墓最后磕了个头,谢师傅的养育之恩。
远远站着的封长诀见事毕,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一切结束,我该去往北疆了,就在此告别吧。”
扶川连忙起身,反身进屋子。封长诀还以为他要去拿送别礼,站在原地等上一会,直到看见扶川背着一个包袱走出来。
见他打算跟着自己,封长诀不禁疑惑。
“你不守观啊?”
扶川扯扯嘴角,语气跳脱:“不,我这人命不好,要依着别人的福气才能活下去。小将军,我要与你一起,最好一生一世也不分开。”
!!!
封长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才认识多久,又谈到生生世世上了。封长诀被勾起一段回忆,裴问礼曾与他说过一辈子不分开。
他眸光微动,认真道:“你可以跟着我,但诸如一生一世的话还是别说,我不值得被任何人托付一生。”
“开玩笑啦。”扶川见他神情严肃,微微提了提嘴角,强行转换话题,“就当你暂且陪陪我吧。我不是累赘,你去北疆,我能干的可多了。若是你要战,我能算天时地利,保你稳操胜券!”
封长诀神色一沉,心隐隐作痛,声线略显干涩道:“不,我不打算战。”
他没法任性,也不敢如少年时那般秉着一腔孤勇,什么也不顾。
当年他笑话父亲只守不攻,如畏鼠般躲在边关。那时他不识愁滋味,不满父亲,也不懂父亲一人担下的愁苦。
他父亲也是个将军,但问世间,哪个将军不想成功立业,不想纵马杀敌!
如今他识得其中苦闷,却挥不动虎旗。世道不允他纵意,才也纵横,泪也纵横,双负箫心与剑名。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面颊,封长诀怔住,眼角留下的泪被那只手轻轻拭去。
“你哭了。”
封长诀鼻子发酸,努力擦了几把泪去,他呼出口气,正言道:“若你跟我去北疆,你怕是什么也干不成。你只能陪我在那儿浪费时光。”
扶川动容一笑:“我没什么大的目标,我就想活下去。在那儿虽无事可做,那我宁愿窝囊地过一辈子,也不愿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再说了,小将军,你是我命中的贵人,我陪你浪费时光又何妨?”
封长诀脸上绽放笑容,被他一说,忽然觉着去北疆颓丧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好,我认你这个兄弟了!”
扶川:“……”
余州城平息动乱的事四散开来,京都最早知晓。
宫中御花园内,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假山上堆积了厚厚的积雪,形成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雪堆。
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万物都被白雪覆盖,一片宁静祥和。然而,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有着一抹鲜艳的色彩——一只彩色的鹦鹉。
它被困在一个精致的金笼子里,孤独地站在石桌上,羽毛华丽而多彩,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长勺探进金笼里喂食,祁天逗完鹦鹉,龙武卫正好禀告完。
“余州的百姓没有闹了?”祁天沉思良久,忽而笑出声,“封长诀还挺有本事。量他也不敢,到时候在北疆,让李牛看紧他。赤胆营里还有不少他爹的旧识。”
那个龙武卫点头,转身走出园中,和走进来的裴问礼擦肩而过,后者有意看了龙武卫一眼。
“你听说了?”祁天看他来了,开口问道。
裴问礼注意力转回,应声道:“嗯,他平定了百姓暴动。”
祁天放下长勺,思索道:“朕看不懂他了,既没投奔裕王,也不信任朕。他难道想自立门户?”
“他不会的。”裴问礼一口否定,语气放缓,“他听奉封家家规,不敢如此。”
祁天扬唇一笑:“你很了解他。”
裴问礼垂眸,眼眸淡去情绪,说道:“毕竟陛下让臣去接触过一些时日。”
祁天冷笑一声,说到别处:“听闻裴家催婚事催得紧,你若不喜阮家姑娘,便早日退婚。”
裴问礼皱眉,圣上怎么突然和他说起这个。
“前些日子朕的小女进宫,就是庆平公主,她在朕的面前夸你,想招你做驸马爷。”
庆平公主?裴问礼与她甚至没见过面,她又何时喜欢上他的。圣上莫不是想,将他绑在皇家,一心为皇帝办事。驸马是闲职,圣上是想完全堵住他的仕途,甚至剥削掉所有权力。
难道这些日子他在朝廷笼络官员做得太明显了?
裴问礼眸色一沉,他淡淡道:“谢公主垂爱,臣无福消受。公主殿下乃是千金之身,不必拘于臣。”
祁天凝视着他,忽而笑笑:“罢了,你忙你的去吧。”
大人一回到裴府,院中侍从就听到屋内陶瓷碎掉的声响。家仆不敢进去清扫,躲在院中发怵。
金保办完事回来,见状赶紧进屋,屋内弥漫着很重的酒味。他仔细着脚下,以免被碎陶瓷扎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