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村子里那铜锣敲得震天响,“哐哐”声传出去老远,把老少爷们儿都召集到了村广场。一家一家的,除了老头老太太在家哄着小娃子,剩下的男丁都麻溜地赶了过来。那广场上乌央乌央全是人,脑袋挨着脑袋,跟下饺子似的。
村长站在对面,旁边陪着书记、会计还有妇女主任。
马斌在人群里一瞅,好家伙,那一排排大脑袋跟地里的西瓜似的。他眼睛一斜,还瞧见知青们也都凑在一堆儿。熟头熟脸的人都搁一块儿小声嘀咕,嗡嗡的声儿就没停过,跟一群小蜜蜂在耳边飞似的。马斌和他那几个老铁伴儿站在一块儿,二牛正贴着他耳朵根子说村里的决定呢。
“咱村儿啊,镇上给了俩招工指标,一个是粮库的活儿,另一个是砖厂的。这几天村里几个头头脑脑为这事儿掰扯来掰扯去,也没整出个章程,末了没招儿了,说搞抽签决定。这俩活儿可都是累胳膊累腿的体力活,指定得男同志上。事前说好了,这活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得下死力气,谁要是怕吃苦,趁早别往跟前凑。”
村长这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像平静的湖面扔进个小石子,泛起一阵小骚动。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立马把腰杆挺得溜直,眼睛瞪得锃亮,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跃跃欲试,好像那红签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了。也有几个上了岁数的壮劳力,脑袋凑一块儿,叽叽咕咕地小声议论,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心里头像是在拨拉算盘珠子,权衡这事儿的利弊得失呢。
马斌心里明镜儿似的,这粮库和砖厂的工作虽说都是出苦力的,但在这村子里,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机会。这意味着往后能有个稳当的收入,还能有机会迈出村子,瞅瞅外面那花花世界。他扭头瞅瞅身旁的二牛,二牛那双手都攥成拳头了,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马斌,咱可得好好试试,说不定就借着这机会翻身了,后半辈子可就有着落了。”二牛压着嗓子,声音里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
马斌微微点了点头,可他这心思啊,一下子就飘回到前世去了。前世的他,也是走了大运抽中了签进了粮库。那时候啊,每天天还没亮就得爬起来,摸着黑往粮库赶。到了粮库,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忙活。扛着那死沉死沉的粮袋子,弯着腰在仓库里来回走,就跟个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似的。一天下来,这腰啊背啊,酸痛得就像被人拿大棒槌狠狠捶了一顿,晚上睡觉都得趴着。忙起来的时候,连口热乎饭都顾不上吃,时间长了,这胃也跟着遭了殃,动不动就疼得他直冒冷汗,那罪可受大了。
这时候,知青那边也热闹起来了。钱多多站在人群里那是鹤立鸡群,特别扎眼。他戴着个眼镜,文绉绉的,眼神里有对这工作的渴望,可又端着点读书人的矜持,有点拉不下脸来。旁边的知青们都围着他,七嘴八舌地给他打气。为啥呢?这钱多多在知青里那可是有文化还能吃苦的主儿,大家都觉得他要是能抽中,准能干出个样儿来。
村长接着扯着嗓子喊:“大伙都琢磨好了啊,签筒就在这儿呢,谁要是抽到红签,那就是老天爷眷顾的幸运儿。咱这可是一碗水端平,公平竞争,到时候谁也别在背后瞎咧咧。”说完,会计把签筒高高地举过头顶,使劲摇了摇,那里面的竹签就“哗啦哗啦”响,像是在召唤着它们的主人。
这一下,人群“唰”地就安静下来了,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空气好像都冻住了。第一个上去抽签的是村里有名的大力士刘虎。这刘虎长得五大三粗,浑身都是腱子肉。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往前迈,那架势像是去领赏似的。到了签筒跟前,大手“嗖”地一下就伸进签筒里,在里面搅和了半天,才慢悠悠地抽出一根签。可等他一瞅那签,脸立马就垮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大家伙一看他这表情,心里头那根弦先是松了松,可紧接着又绷紧了,都琢磨着自己的运气能不能比他好点。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适龄村民都硬着头皮往上走。有垂头丧气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回来的,也有抽到白签后偷偷松了口气,脸上挂着侥幸的笑,心里暗自庆幸不用去遭那份罪的。
眼瞅着就轮到马斌了,他站在那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这口气都吸到肚子底儿了。然后才慢慢地把手伸进签筒里,当他的手指碰到竹签的那一刻,他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就像是在摸命运的脉搏,每一根竹签都像是命运给他出的一道谜题。他小心翼翼地轻轻一夹,抽出了一根竹签。在众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射过来的时候,他缓缓地展开手掌。只见那竹签的一头,一点鲜艳的红色像火苗一样跳进大家的眼里。人群里“轰”地一下就炸开了锅,惊呼声、赞叹声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