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拍着桌子，痛心疾首地说：“陛下为何不效仿周天子？”“陛下，这是不公平的啊！”

听到这话，附近一名佩戴蓝田玉腰带的儒生热血沸腾，拍案而起。“这位壮士说得对！”“陛下确实应学习周朝。”“恢复周礼，推行分封，才是正道！”云翳激动地看着那位儒生：“你也这样认为？”儒生慷慨激昂地说：“孔子说，克制自我以遵循礼义即为仁。”“作为君主，应约束自己，恢复周礼，这才是担当的君主！”“我是孙航，与壮士的见解不谋而合！”云翳大喜：“能结识孙兄，真是我的荣幸！”“像我们这样敢于直言的人太少了！”

“我们要让更多人明白治国之道，什么是真正的君道！”“唤醒天下，唤醒陛下，这是我们儒生的责任！”孙航深感共鸣。恢复周礼是当代儒生的最大愿望。

而分封制度则是实现全面恢复周礼的第一步，不可或缺的路径，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

再加上秦朝当前并未制定针对言论的严酷法律，除了有意触犯王权和官僚，言论并不构成罪名。

有了动力、目标，又无实际威胁，孙航昂首道：“壮士此言，极为明智！”

“如果我们沉默，真理必将被歪曲所遮蔽。”

第五十

云翳爽朗地笑道：“兄台，是否愿意一同前行？”孙航欣然点头道：“自然同行！”“等我拿到祭品，与壮士一道唤醒世人的觉悟吧！”云翳毫不犹豫地抛开所谓的旧识，与孙航一起离开将军楼。与此同时，咸阳城各处涌现出了众多像云翳一样的人物。每当他们遇见儒生装扮的人，都会起身激昂陈词，甚至邀请儒生一起参与他们的“唤醒”行动。

短短两时辰，已有数千名儒生聚集起来，他们在街头巷尾寻找志同道合者，更有那些性格张扬或充满热情者，直接捧着祭品，在街上大声朗诵先贤的教诲。“主人！”

管家疾步入书房，打断了淳于越正在书写的信函。淳于越不满地瞥了一眼管家：“何事？”

管家低声禀报道：“府门外聚集了五百多位儒生，希望能面见博士。”淳于越目光一亮：“他们是为了那个被冤枉的术士而来吗？”

管家摇头，带着一丝异色说道：“他们声称是为了向陛下进谏恢复分封制，唤醒世人的良知。”淳于越微微惊讶。

事情不对劲，早上才刚死了三百多名术士，哦不，应该是儒生……他们的尸骨还未腐烂呢！这些晚辈儒生竟完全忽视了东市外的惨状，转而为分封制振臂高呼？真是让人感到诧异。

然而，淳于越最终还是放下笔，走出书房。“毕竟这是后辈们的热血冲动，作为博士，我不能袖手旁观。”由于府邸狭小，淳于越并未将儒生引入府内，而是站在门口，温和地问道：“你们来访有何事？”

孙航慷慨陈词：“淳于博士，我们是来劝说陛下恢复分封制度……”“我们力量微薄，只能唤醒世人的觉醒。”“但要实现分封，必须得到陛下的同意。”

“淳于博士身为大秦博士，我们希望您能出手相助。”“请您劝谏陛下，恢复周礼，分封诸侯！”孙航身后，一众儒生热切地拱手。“我们恳请淳于博士鼎力相助！”

淳于越眉头微蹙：“但此事陛下去年已决断。”“再行进谏，只会让陛下不悦，于事无补。”

孙航上前一步，朗声道：“《左传》有言，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陛下如有误，我们效仿士季劝说晋灵公，请求陛下改正错误，而非放任自流。”“如此避而不谈，怎能对得起圣人的教诲？”

望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和激动的眼神，淳于越内心震动。这就是儒家的未来啊！

如果儒家后辈都能如此坚定，儒家还有什么未来忧虑的？淳于越也热血沸腾，激昂地回应：“诸位言辞甚佳！”

“世人的期待，就交给诸位了。”

“朝堂上的事务，就交给我淳于子来处理吧！”

孙航等人激动地拱手致谢：“我们感谢淳于先生！”

淳于越如同炎夏饮下冰水，全身舒爽，每一根毛孔似乎都在欢快地舒展。

淳于子！

自己也有资格与孔孟等圣贤并列，被称为“子”了吗？淳于越豪情万丈：“虽九死其犹未悔，惟余心之所向！”马车外，嬴政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儒生们，轻轻摇头。“他们都是为理想赴汤蹈火之人。”“可惜，他们的理想对天下有害！”“这样的‘士’，对天下来说，还不如那些只知道耕耘的百姓有用。”

“毕竟，百姓不会颠覆国家，而这些儒生却可能成为隐患。”

车门轻响，嬴政循声望去，只见云翳推开车门，登上了马车。

“世子，已有四千七百多名儒生集结，十七位博士和大儒承诺进宫劝谏君主。”嬴政微微点头：“辛苦了。”

“有暴露身份的吗？”

云翳笑道：“世子请放心，这次参与的人都与武成侯府平时少有往来，但他们曾受侯府恩惠。”“他们不会透露给武成侯府，也不会主动泄密与我们的关系。”

嬴政嘴角上扬：“很好！”

“传令下去，所有相关人员明日秘密离开咸阳。”“此事结束前，不得返回。”“剩下的事情，就无需我们过多干预了。”

威凌天下的手段！

淳于越被年轻学子的热情点燃，但他并不鲁莽，也不想白白送命。

当天夜晚，淳于越安抚学子们各自回家，自己在书斋中度过了一个夜晚，书写信函。

五日后，琅琊县。

大儒卜向忠放下淳于越寄来的信，沉声道：“王贲果然与儒家为敌！”

“他曾攻陷齐国，使儒家备受尊崇的齐室蒙羞。”“如今，王贲之子竟还想 扶苏背弃君子之道？”“殊不知，扶苏公子是我儒家复兴的关键！”

“哼！”

“淳于兄所言极是，嬴政这奸诈小人理应受天下唾弃！”

卜向忠怒气冲冲地将竹简摔在案上，接着拿起第二卷。

“淳于博士已决定再次进谏，请求陛下恢复分封制度。”

“咸阳的儒生已经开始影响民心动向了吗？”

卜向忠脸上露出欣喜，双眼通红，紧握竹简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儒家的一大幸事！”

“不行，不能让咸阳儒生独占鳌头！”

卜向忠怀揣着第二卷竹简，奔出书房。

“速召大儒孙鹤、周正，以及其他大儒前来。”

“卜某有紧急之事须商议！”

至于落在桌上的第一卷竹简？

面对儒家复兴的重任，区区嬴政又能如何！类似的情景在全国各地反复上演。

众多儒生纷纷离开书斋，集结起来形成一股庞大的声浪。恢复分封制度仅仅十日间，便成为全国最热议的话题。若不懂这个概念，出门都成了尴尬。第十一天，所有博士都早早地赶往咸阳宫。

宫门外，淳于越环顾着身旁的博士们，沉声道：“诸位，民心已然倾向于我儒家。”“然而宫廷之事，还需我们奋不顾身。”“儒家复兴的希望，就在此刻！”博士们齐齐拱手道：“祝各位凯旋！”

说完，他们并未前往博士馆，而是各自走向不同的宫殿。巍峨的大殿中，孙定河大步踏入，看见公子高正手持竹简，专注阅读。“博士孙定河，参见公子！”公子高闻言抬头，露出朴实的笑容：“博士客气了。”

公子高询问：“博士今日来访，有何要事？”孙定河在他面前坐下，沉声道：“微臣此行，乃是为了请教公子一件事。”公子高略感疑惑：“何事？”

孙定河凝视公子高：“公子是否想过，新皇登基之后，公子应如何定位？”公子高眉头紧锁：“父皇身体康健，博士怎会有此疑问？”孙定河轻摇其首：“孔子曾言：敬鬼神而远之。”“陛下寻求长生不老之事，实属荒谬。”“陛下终将有寿终之日，公子届时又当如何？”公子高微感愕然。

众人皆明白，嬴政长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尽管尚未立太子，公子高心中明白自己的地位。那个最高的位置，他绝无可能触及。

公子高憨厚地说：“新皇登基，本公子将继续在朝廷效力，报效大秦！”孙定河温和回应：“微臣认为，公子留任朝廷并非最佳选择。”“公子乃皇亲国戚，对大秦忠诚无疑。”公子高毫不犹豫地回答：“理所应当！”

孙定河凝视公子高：“公子这般人才，更适合守一方之地！”“如今边疆将领多为异姓，他们是否会全心效忠大秦，实令人担忧。”“昔日韩宜阳郡守腾就因背叛故韩，导致其国覆灭！”“公子可曾虑及，大秦也可能遭遇类似境遇？”公子高皱眉反问道：“博士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