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很自然地缓步向那人走去，并没有收敛自身的气息。

来到小茅屋跟前，与那个人并肩望着东方的天空，墨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一直盯着太阳公公看不辣眼吗？”

墨也是这时才看清了那个人影的正面，清逸儒雅的面容、一身文弱的书生袍，以及白鬓之下那空洞的黑红。

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没有转头，话语却清晰的传入到墨的耳中。

“是你……我知道你，你那天晚上欺负了她……”

墨偏了偏头，眼睛微转，露出一脸迷茫之色。

“前辈是否认错人了？晚辈一生行事正直，从不欺负他人。”

“哈哈……”中年人咧嘴轻笑，整齐的胡茬子簌簌化作齑粉脱落，“我不可能认错，你放心，就算我想找你麻烦，如今也已无能为力了……”

墨对于中年人的态度从始至终不平不淡，他也早就看出对方已经是将死之人。

“她是你的女儿吗？”墨随口问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呵呵，当我没问……”

墨转过身，他觉得很无趣，感觉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身后仍传来了中年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不过听在墨的耳中，那更像是请求。

“我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慢慢长大，看着他越发出落的像那个抛弃我的女人，我很恨我很怨，于是我将所有的怨怒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可我终究无法抛弃她，我认为那是我最后的慈悲。”

“我很胆怯，看见她头顶龙角的那一刻我已经害怕地不敢去验证某个猜想。”

“我很懦弱，每每当我提剑杀入帝城城下，我都会被心中的犹豫与迷茫所击退。”

“我很无能，因为我心爱的女人似乎背叛了我，不敢面对帝尊的我就选择杀了对我从不设防的她。”

“我很自私，我从头到尾只考虑到了自己，却始终忘了，毛毛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只可惜到头来却都是一场笑话，一场可悲的笑话！！”

“我其实早已在十年前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了，我所做的一切从来不过是怨天尤人罢了。”

“自始至终，都是她放不下我这个不称职的爹爹啊……”

“是啊，爹爹，呵……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啊，可是直到如今我或许才明白这两个字的份量。”

“我……不配的！”

……

微暗天地间，缓缓有乌云聚拢而来。

点点雨滴飘洒而下，墨搓捏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雨珠，仔细着感受着其中蕴含那股令人窒息的愧疚与悔恨。

悄然回头间，小茅屋上的背影早已消失，只留下天光斑驳中那猩红与清光交织的余烟。

不知何时间，茅屋的门前立起了一棵挺拔的青竹，在风雨捶打之间坚定地摇曳着……

墨走出了小荒村，想着中年人最后恳请自己的事陷入了沉思。

零零碎碎的信息片段终于在此刻拼凑出了一场狗血悲剧的全貌。

在看见那棵青竹之后，墨也终于想起了这位在近日掀起巨大波澜的杀至尊的真正身份。

“扶竹平天下，逍遥乱世仙，逍遥剑尊千宫令，难道前世里，你也是如此落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