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而华丽的马车内部,弥漫着一股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闷氛围。燕南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丝丝关切之意,紧紧地盯着安静坐在身旁的萧岚。此刻的萧岚,低垂着头,美丽的面容被忧郁所笼罩,往昔那如阳光般灿烂、充满活力与灵动的神采已然消失不见。
燕南回转过头来,将视线投向正坐在对面的萧慕安。他微微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开口询问道:“慕安兄,岚岚究竟是怎么了?方才我们一同从顾家返回之时,我就注意到她似乎心情欠佳,整个人都显得闷闷不乐。”
听到燕南回的问话,萧慕安先是轻轻地叹息一声,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之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五殿下,这件事情啊,说起来可真是一言难尽呐。想当年,那姚氏对待小妹的确是非常之好。不管家中得到了什么稀奇珍贵的物件,只要是能分给自己亲生女儿一份的,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再为岚儿准备同样的一份。所以说,今日岚儿前去顾家,也就因为这个,根本没有想要故意为难她们母女二人的意思。”
燕南回剑眉紧蹙,满脸怒容,愤愤不平地吼道:“就算情况真是这样,那又如何?可他们居然把我们美丽善良、温柔可爱的岚岚惹得如此不开心,这就是他们不可饶恕的罪过!更让人难以容忍的是,你那个前任舅母,不知廉耻到极点,竟敢干出未婚先孕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来!简直是道德败坏,有辱门风啊!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被装进猪笼沉到水底去,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严厉惩罚了!”
话一出口,燕南回便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萧岚。只见她蛾眉微蹙,美眸含泪,娇俏的脸上满是哀愁和委屈。燕南回心中不由得一阵怜惜,同时暗自在心里琢磨起来,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眼前这位楚楚动人的佳人破涕为笑呢?
他绞尽脑汁,苦苦思索了许久,但脑袋里仿佛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任凭他如何冥思苦想,都始终想不出一个能够立竿见影、让萧岚瞬间转悲为喜的绝妙好主意来。无奈之下,燕南回只好继续随声附和着,不停地数落着姚氏的种种不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多少能减轻一些萧岚内心的痛苦,哪怕只是让她糟糕的心情稍微得到一点舒缓也好。
就在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萧慕安身上,满心期待他能给出一个回应之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萧岚居然抢先一步张开了朱唇,打破了这片短暂的沉寂。
只听得她用那清脆而又略带几分沉重的嗓音缓缓说道:“关于她未婚先孕这件事嘛,说句实话,这其实压根儿就不是我真正打心底里厌恶她的根本缘由呐。要知道,像这样的状况发生之后,又怎么能够把责任完完全全地推到女方一人头上呢?毕竟,这本就是男女双方共同铸就的错误呀!然而到头来,却只有女人得独自一人默默承担起所有的苦果与骂名。唉……这毫无疑问乃是身为女子最为可悲、可叹之事啦!”
一旁的燕南回一直紧盯着萧岚,此刻见她总算是肯吐露心声了,不由得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追问起来:“既然如此,那岚岚是否意味着已经不再对她们心怀恼怒之意了呢?”
只见萧岚缓缓地轻轻摇了摇头,那动作显得有些沉重而无力,她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乌云所笼罩着一般。过了片刻,她才终于开口说道:“其实啊,我之所以会感到如此气恼和愤恨,原因可不单单只是因为姚氏在尚未成婚之前就已然身怀有孕这一件事情而已。更关键、更让人气愤难平的在于,她心里明明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但却偏偏执意要把这笔糊涂账硬生生地算到我那可怜无辜的二舅舅头上!”
萧岚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双眼之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而且你们知道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非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反而还变本加厉,使出各种各样令人作呕、卑鄙无耻的手段来百般折磨我的外祖母!不仅如此,她还贪得无厌地不断从我的二舅舅那里疯狂榨取钱财,简直就是一个毫无廉耻之心的吸血鬼!像这样一系列恶劣至极的行为,又怎能不让人对她们两个人恨之入骨呢?”
讲到这里的时候,萧岚突然停了下来,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却又好像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准确描述自己此时此刻内心深处那种错综复杂、难以言喻的感受。于是乎,他只能低下头去,轻声地喃喃自语道,旁人根本无法听清他到底在念叨些什么……
“好岚岚,咱们就别再生气啦!”燕南回完全无视一旁如同千瓦灯泡般存在的萧慕安,径直开口道:“你尽管放宽心好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儿啊,我肯定一个字儿都不会往外传的,就算是对我的父皇和母妃,那也是守口如瓶哟!”话音未落,只见燕南回毫不犹豫地高高举起三根手指头,一脸郑重其事地发誓起来。
萧岚瞧见他这般模样,突然间仿若醍醐灌顶一般,猛地回过神来,赶忙伸手紧紧拉住燕南回的胳膊,急切地说道:“哎呀,为啥不能跟陛下还有佟妃娘娘讲呀?你这次大老远从北方来到我们这南方,多不容易啊!自然应该将在这里所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回去向他们汇报一番才对啊!”
燕南回眉头微皱,面露难色地解释道:“可这件事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光彩之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有损姜家的声誉呐。”言语间,满是担忧与顾虑。
然而萧岚却不以为然,她摇着头反驳道:“要真论起来,该受损的也是姚家的名声好不好!我们姜家从头到尾不过就是善良无辜又惨遭蒙骗的可怜人罢了。怎么可能会因此而坏了自家的名声呢?”说到这里,萧岚不禁眼眶泛红,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将自家受欺负的种种遭遇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那我回去就和父皇母妃说,这姚家好不要脸!”燕南回听见自己娇俏可爱的小未婚妻如此气愤地说道,心中不禁一乐,同时也暗自决定等会儿回到宫中便要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他的父皇燕祯和母妃佟殷殷。然而,就在这时,萧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补充道:“哎呀,你记得和你父皇说的时候啊,就当是小朋友出去玩儿啦,然后回来兴致勃勃地跟父亲讲述遇到的有趣事儿一样,千万不要弄得太过正式哦。”
听到这里,燕南回不由得愣住了,满脸疑惑地问道:“为何呀?这姚家如此过分,难道我们不应该趁此机会让我父皇狠狠惩治他们一番吗?”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萧岚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难不成她对姚氏还有所留恋,不忍心看到姚家被彻底打倒?想到此处,燕南回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儿,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端倪。
“治不治罪又岂能由你一个区区皇子来决定呢?咱们要做的不过是将此事告知陛下罢了,至于后续如何处置,那自然是陛下需要费心思考的事情,与我们毫无关联呐!再者说了,现今姚家之人似乎皆是投靠于太子门下的。倘若你执意让陛下惩处姚家,万一有人趁机借题发挥,指责你此举乃是针对太子的人马,怀有不轨之企图,届时又该如何应对呢?然而,若你仅仅是趁着与贵妃娘娘以及陛下一同用餐、谈天说地之际提及此事,那么这就仅仅只是身为儿子的你,在远行归来后向双亲讲述在外的所见所闻而已。而后,父亲通过儿子口中的只言片语,了解到某位大臣的丑行劣迹,并对其加以惩治。如此一来,这整件事情便与这位向父母讲述家常琐事的孩子没有丝毫瓜葛啦。”
燕南回聚精会神地听完萧岚这番话语之后,瞬间领悟到其中深意,旋即回应道:“妙啊!经你这么一说,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放心吧,往后类似之事,我定会等到父皇前来母妃宫中用膳之时,再于闲聊之中不经意地提起。就权且当作给他们增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好了。”
萧岚面带微笑,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燕南回,心中充满了满足感。尽管这一生与前世有所不同,不再像过去那般夜夜饮酒畅谈,但只要她开口说话,燕南回总能心领神会,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这种默契,是她前世与燕凛丰相处多年都未曾培育出的珍贵情感。回想起前世,无论她如何努力去理解燕凛丰,两人始终难以达成心灵的契合。而如今,仅仅与燕南回相识不久,便能拥有如此深厚的默契,这让萧岚不禁感叹命运的奇妙安排。
沉浸在前世回忆中的萧岚,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刻的状况。就在方才,为了阻止燕南回立下誓言,她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手。然而此时,那只原本被她握住的手,已经反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小手,并且还是用两只大手将其牢牢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