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陆引鹤不理解,为什么亲人之间为了钱财能无耻算计到这种地步!
那些所谓的族亲眼红他家的家产,明争暗斗的抢,鼓噪底下的管事生事,害得他的祖父死在去巡查的路上,而那些人装模作样的过来哭诉两句便让他的父母散出大半身家来保全自家。
就这样,都还能在他考中乡试的那天带着慈爱的面具上门来恭贺,却又在他父母双亡的这一天,齐齐堵门来抢夺他的祖屋。
而他父母的棺椁,甚至就还停放堂屋之中,当着他父母的面,就想堂而皇之的霸占属于他的祖屋,将他两兄妹赶出去。
若不是他有举人的功名在身,若不是他们不敢背负一个谋杀当朝举人的名头,若不是他拿着菜刀准备以死拼命,恐怕早就跟妹妹一同冻死在那年寒冬的桥洞底下了。
最后还是族中长老赶过来,将他们两兄妹以及祖屋给护下,与那些所谓的族人达成了所谓的和解。
但他心里也明白,所谓的庇护,不过是看中他身上那个举人的名头,唯恐日后他考中会试当了官会对他们打击报复。
如果今年他没有考过乡试,那些族老也只是会成为那群人中的一员,拼命抢夺他身上最后的价值。
就这样,还不肯罢休,三天两头的来祖屋里撒野扔污秽之物,试图逼迫他自行带着妹妹离开祖屋。
以至于他不敢带着妹妹离开祖屋半步,生怕出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府里的仆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忠仆,还强撑了,后来,他们每次出门采买回来之时,脸上都会带彩,带回来的吃食也越来越少。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些人在打压他,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将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拱手送出去。
直到某一天,幼泞拉着他的衣袖依偎在他身侧,看着那些奴仆空着手鼻青脸肿的回来,她仰着小脸问道:
“哥哥,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出祖屋了是吗?我们也要像爹爹娘亲一样,躺在棺材里放在堂屋中吗?”
她才八岁,难道就要承受这一切吗?她已经一整年没踏出过祖屋的大门一步了。
这一刻,他觉得他所谓的坚持成了一场笑话,他那样倔强,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他偷偷摸出门,找到了爷爷以前最大的对家,要把祖屋卖给他。
那人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仰天大笑起来,不是嘲笑,不是讥讽,只是纯粹的开心跟喜悦。
“小子,你爷爷要是知道你把祖屋卖给我,只怕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斥骂你这个不孝子孙。”
“人活着,才有被挨骂的资格,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就冲你这句话,你的祖屋我买了!”
“你不怕那些人?”
“哼,不过是一帮杂碎,剁碎了喂狗,狗都嫌臊气。”
陆引鹤将祖屋卖了一个不错的价格,在忠仆的掩护之下,顺利带着妹妹逃出了淮安,几经周折,才来到京城。
他租了一间小院子,带着幼泞住在那,安生的日子只过了小半年。
某天他出门,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些人知道他把祖屋卖了,气急败坏,他们没办法拿买祖屋的人如何,知道他必然会上京赶考,便寻摸到了京城来寻他。
不行,小院子不能再住了,那些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只能带着幼泞去谢家了。
谢三夫人不想认他这个侄子,想给他下马威,他都料到了。
可哪怕他今天站死在谢府门口,也要求得谢府庇护幼泞,否则幼泞要是不小心落入那群人手里,便再无生路。
谢家的大少爷回府了,那些看不起他的下人,全都恭维的围在了他的身边,小心伺候着。
谢允初发现了他的存在,有疑惑,有诧异,却无轻视,亦无讥讽,将他带进谢府,还给他安排了客院,让他安心住下。
谢允初倒是个好人,但,不能深交,两人身份悬殊,终是不配。
......
中秋家宴上,他倒是见到了那个传闻中被娇宠长大的谢家三小姐,果然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听说她还跟荆州知府之子要定亲了。
他就站在角落里远远的观望着,所有人都喜欢她,除了那个自私又自利还无自知之明的谢碧蓉。
晚宴结束了,那位三小姐被众人拥簇着去到花园中赏花灯,所有人都都在欣赏那些好看的花灯,唯有她,仰着头一直看着天上的月亮。
旁人来问时,她却说:花灯虽美,却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且当蜡烛燃尽之时,就再无明亮可言,而天上的月亮却不一样,其华耀及天下,且不用刻意准备,纵使偶尔密云遮掩,却总有散去之时,因为你知道,只要你一抬头,它就在天上。
他一字不落的听到了,眼底闪过讥讽,嗤笑了一声,果然是被养得天真又愚蠢的大小姐。
......
今天去到栖迟院找谢允初,谢允初给了他一份国子监岁考的试题,说是可以借他参考一下,可惜回来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为了防止试题被雨淋湿,他抱着试卷跑到亭中躲雨。
谢晚棠带着丫鬟经过,看见后,便让丫鬟给他送了一把伞。
他站在亭中看着,她自己撑着一把伞离开了,见雨水从伞上滑落,滴到地上溅出水花,她便高兴得去踩,弄湿了一双鞋子。
她的丫鬟只能跟在后面无奈的劝着。
怎么?她是没见过下雨天吗,连踩个水花都能那么高兴?
他撑起伞收回视线,往客院回去,雨水从伞上滑落,滴到地上溅出水花,他脚步一顿,抬脚踩了过去。
呵,果然没意思。
......
又是一个雨天,他与谢允初一同出门回来,被他拉着去了栖迟院喝谢晚棠叫人送过来的姜汤。
嘶,真辣啊,连谢允初都只能勉强喝下去半碗,辣得谢允初眼睛都红了。
他看了眼碗里的姜汤,秉着不浪费的原则,硬着头皮喝完了,真是辣出了一身汗来,就连谢允初都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她是不是故意的?难不成真是她亲手做的?
......
幼泞被谢碧蓉扔进了池塘之中,幸好谢晚棠经过将她救了起来,不过她似乎并不知道幼泞的身份,还以为幼泞只是新进府里来的小丫鬟。
谢晚棠将谢碧蓉训斥了一顿,谢碧蓉怕谢晚棠将事情捅到谢老夫人处,只好忍气吞声跟幼泞道了歉,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幼泞被一个小丫鬟送了回来,可到底还是着了凉,夜里便发了高烧,折腾了好几天才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