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害怕一晕,就这么死了。大喘着气,强撑起精神想送走冤魂。
“真的吗?就为我们的儿子,不是为你们的女儿。”
乔若安心知他一定舍不得寒川,才这么反复确认,连连哭着点头:
“是啊,我会照顾好寒川,你安息吧。我每年都会带寒川去拜祭你。今年过年我还让他给你敬酒,你收到了吗?”
“那惊鸿呢,我的惊鸿呢……”
这次鬼影还没来得及说完话,一直被老嬷嬷摁在暗处的沈老夫人从困得昏昏欲睡,到惊得精神抖擞,如今力气大得如回光返照。猛地从墙角处窜出来指着乔若安泼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竟然骗我沈家这么多年。我当年眼瞎了才让你这个贱人进门……”
老嬷嬷赶紧跑出来拉住沈老夫人:“老夫人,你别激动啊,莫气坏了身子。乔姨娘,你……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对不住侯府的事。”
沈老夫人冲得太急太气,不小心脚下一歪,坐在地上继续捶胸顿足叫骂哭喊,凄厉的声音仿佛响彻夜晚的侯府:
“我的孙子啊,我的宝贝孙儿没了。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竟然疼了十几年的孽种,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老人家边哭喊咒骂边往乔若安的方向爬。那张凶狠的老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比鬼还像鬼。
惊得乔若安继续挣扎着往后退,紧张地四处张望还有没有别人。
只见两个贴身丫鬟和婆子跟着跑出来拖住老人家。尹惜柔母女也赶过来帮忙。
“快拦住祖母。”沈鸢威严的声音传来。
其他人见此情形,知道无法再演下去,纷纷走出来。
点上灯,刚才漆黑一片的地方忽然灯火通明。
丫鬟嬷嬷们赶紧低头认错:“侯爷,大小姐,方才老夫人太过激动,突然力大无穷,奴婢们实在招架不住。”
大家都知道沈老夫人一会儿能要死要活,一会儿能上山打虎,全凭她老人家喜好。现在没人有心情怪罪她们。
为首的老嬷嬷低头小小松了一口气。这两天府里貌似在闹鬼,侯爷下令她们一直看着沈老夫人,未经准许不得离开老夫人院子。
然而贵妃娘娘交代过要仔细盯着府里的动静。她们压根没想到乔若安会干出这种事。老嬷嬷怕她继续说出有关贵妃的事,干脆一松手让沈老夫人跑出来闹。
乔若安此刻虽然依旧觉得头晕目眩,可对面骤然而至的人群让她清醒不少。
冷风吹动,摇曳的灯火忽明忽暗,红光映照出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全都居高临下看着她。
角落处捆着几人,口被封住不能言,全是她的亲信。
现在除了老夫人在哭闹,一时没有人说话,显得很阴森。
那道鬼影现在清晰了,那人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是沈知州的亲信假扮。
沈知州此刻看她的神色淡漠至极,眼中的厌恶明明白白。
其余人或悲哀或愤怒,亦或不可思议……
沈寒川冲至她身边,拽着她的手臂摇头哭喊:“娘,这是假的对不对,我怎么可能是大舅舅的儿子。你快说这是假的对不对?”
沈念初走过来,却又不敢靠近,哆哆嗦嗦问道:“娘,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乔若安清楚地知道自己完了,他们全都知道了。可她仍旧感到有些头重脚轻,想要辩解却有心无力。
太累了。
其实光是没睡好觉还不至于这样,实则这几天的安神汤里都加了影响人精神状态的致幻药物,今晚的药量尤其大。
乔若安已经算很能扛。
沈寒川还在不停摇着她手臂哭喊,乔若安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后,突然抬起手抚摸着儿子的头,讽刺地笑了,声音冷得瘆人:“你不是很喜欢你大舅舅吗。怎么,他是你爹你不乐意?”
沈寒川惊慌地否认:“不,不会的。我是爹的儿子,是侯府的世子。你不许胡说。”
他年纪虽小却已懂得许多道理。当侯爷的儿子和朝廷钦犯的儿子差别可太大了。
一旁的沈念初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颤抖着看向沈知州,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是爹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个庶女。
她此刻对站在爹身旁的沈鸢嫉妒又羡慕。凭什么她一回来就能这般风光,明明那份风光以前是属于自己的。
以后怎么办,以后她可怎么办啊。
耳边沈老夫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沈寒川不停哭喊说不。乔若安只觉得脑子好胀,紧紧闭了闭眼,尝试清醒地思考,然后烦躁地大吼一声:“别吵了!”
然而没有用,沈老夫人虽然被人拉住,可手脚不停扑腾,骂得更大声,涕泪飘零,丝毫顾不得颜面,那神色仿佛有天大冤情。
苍天无眼,待我至此!
可惜苍天此刻不能说话,不然它要喊冤。
“我当年就不该让你这个祸害进我沈家。枉我多年厚待你,你竟如此不知廉耻,罔顾人伦,和自家兄长珠胎暗结。如今还想让这个孽种夺我侯府祖宗的基业。家门不幸啊……”
沈知州觉得自家娘亲着实有点吵。哭得太惨绝人寰撕心裂肺,自己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没这般反应。
他忍不住借用女儿的说辞宽慰母亲:“娘,别这么伤心。孙儿没有了,你还有孙女啊。阿鸢一定是你的亲孙女,念初和幼芙也是。”
众人:“……”
沈老夫人顿了顿,旋即咒骂得更大声:“这个贱人让我的宝贝孙子没了,还撺掇我害自家亲孙女。一定要将这个贱人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啊啊啊……”
“来人,快把老夫人带回去好好歇着。”沈知州揉了揉眉心。
要不是想让老人家也搞清楚真相,省得后续闹腾,真是不想让她来。
然而沈老夫人现在就像一个哭闹的小孩,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走,坚持吼着要将这个贱人浸猪笼,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沈知州索性不管她,他最怕的是老人家一口气喘不上来。看她现在如此有精神,没啥好担心的。
说实话,还有点爽快。想想你以前怎么逼我娶她的。现在好了吧,谁都不好过。
现在最怕的人是沈寒川,见乔若安精神恍惚,他起身跑到沈老夫人身边跪下祈求:
“祖母,不要。我还是你的孙子啊,祖母你最疼我了。”
奈何一向疼他若命的祖母这次竟一脚踹开他,一副恨急怒急的模样,仿佛寺庙里常笑的弥勒佛突然变成凶恶的邪神:“你这个孽种,还想夺我家业。你们都该被千刀万剐。”
想到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孙子现在成了朝廷钦犯的儿子,还要抢沈家家业,彻底断了沈家的命脉。
沈老夫人只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心中惊惧不已,此刻对这孩子的疼爱之心被愤怒和悔恨彻底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