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我的离职报告走完流程了,请您过目……啊啊啊———”
话音刚落,司徒佑然手中花花绿绿的数码纸便撒了一地,一如他此时纷乱的心绪。
眼前这是什么地狱绘图!
晴昀趴在桌面上,金发顺着桌面一路垂下,好像是睡着了;而一旁有位红发少年躺倒在地,生死不明。
这里是办公区,桌上的陈设东倒西歪,上次那个屹立在茶桌上的植物摆件,现在正咕噜咕噜地滚到一边。
他不禁拾起这个透明的瓶子,细细端详着里面那株可怜的植物——
无害化处理过的废土颗粒沾得满壁都是,整株植物已经露出了根系,软软地倒在一边。
……战后的残壁断垣未必无法重建,核战后的土壤里未必没有新芽……这是他第一眼看到这个盆栽之时的想法。
在烬燃族的传统习俗中,桌面的凌乱是让人最不能忍受的,尤其是盆栽之类一旦被人摔到地上,便是不祥的征兆。
怀着不可言说的复杂心情,他将手里的玻璃瓶重新摆放在桌上,心不在焉地收拾起地上散落的数码纸文件。
他记得自己上次还是和晴昀坐在这里有说有笑地谈论国家大事,那么整洁而朴素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一地狼藉。
谁能给他解释一下,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作为一位合格的联邦公民,不管怎样一切都以救人为先!
佑然庆幸自己还没被眼前这令人震惊的景象夺去理智,几步上前扶起倒地的少年,手指放在他的鼻下一探,细若游丝的吐息弄得他手上痒丝丝的。
幸好还有呼吸,但照这个情况来看应该是昏迷了,得送去医疗舱才行。
但另一边,确定晴昀的状况可要难得多……该怎么确认仿生人是否还活着呢?
正思考着,司徒佑然忽然感到一阵湿漉漉的滑腻感,仔细检查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接触了少年的衣角一片通红,轻微的疼痛惊得他虎躯一震。
在星舰上受伤是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在战争期间有时候因为意外或者是突发事件,会有士兵受伤,但大多数都是轻度伤亡,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这次的事情显然不同寻常,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只能呆愣在那里。
就在佑然犹豫着要不要叫医护人员过来处理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
\"小学者你这是干嘛呢?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就赶紧出来,我还等着见舰长呢。\"
“先别说了,这里有人受伤!”司徒佑然急忙转过身去,对着站在门口的星野遥说道。
星野遥挑了挑蜜蜡色的眉毛,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几秒钟,随即脸色大变。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佑然快步冲到羽生焰身边,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大骇,急忙将受伤的少年抱到一旁的沙发上。
\"快叫野田阁下过来,我来封锁现场。”星野遥湛蓝的双眼里划过一道异样的光,那是一种杀气凛冽的神采。
\"啊?哦!\"看到这副模样的星野遥,司徒佑然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平时温文尔雅、风趣幽默、阳光活泼的男孩,竟然露出了如此严肃的表情,这真的是太令人意外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军靴撞击声传入耳际,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说曹操曹操到,来者正是野田凛誓。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凝重的神情如同乌云笼罩:“我在附近巡逻,听见房间里有响声就过来了……你们怎么都一副吃了苦瓜的样子,发生什么了?”
不对劲,这绝对有问题。
佑然不禁想到,这个舰长室远离人烟,应该没人会来这种地方巡逻吧?
而且一有响动就能迅速响应,除非是在附近装了监控,蹲过点才能做到这么快。
可是现在也不能随意怀疑野田的意图,先让羽生焰脱离危险再说。佑然与星野遥对视一眼,站起身为舰上的首席医官让路。
眼见沙发上正躺着一位伤员,野田凛誓不敢怠慢,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检测仪毫不避讳地上前,但聪明如他也察觉到了现在气氛的诡异之处。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敏锐的野田凛誓瞥见两人狐疑的眼神,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一边为羽生焰做着细致的检查,一边也不时回头关注着两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样子,棱角分明的面庞带了一丝讥诮的神色。
没错,这样猜来猜去根本没有意义!
佑然轻咳两声,意图缓解周围尴尬的氛围,走到野田身边观察起羽生焰的一举一动。
这个红发的少年双眼紧闭,身体不自然地小幅度抽搐着,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羽生焰那张白皙的脸上,右边的脸颊有一道已经结痂的灼痕,这为他本身凶狠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狰狞。
等等,这熟悉的眉眼让佑然回想起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这家伙不就是当时在奥林匹斯要塞,扬言要对少数族裔赶尽杀绝的那个士兵吗?真是冤家路窄啊……
佑然的视线不经意间移向少年的耳垂,那个原本佩戴通讯用晶片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洞,还在朝外汨汨流着鲜血。
佑然正要伸手,眼尖的野田凛誓捕捉到了他衣角上的血色,立刻扣住了他的手腕说道:\"这些血液是怎么搞的,人是你伤的吗?\"
还没等佑然回答,一旁的星野遥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一手扶着额头说道:\"哦天呐,我的上帝!难道说你是为了公报私仇吗?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和这个羽生族的有仇吧!\"
“我……”
糟了,这下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佑然自觉不妙想抽出手来,却发现野田冰冷的视线如千年不化的冰凌,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一种被人嫁祸的想法缓缓上升,不安、猜忌渐渐笼上心头。
他是在利用对自己的仇恨来报复自己吗?如果是的话,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佑然的大脑飞速转动,缓缓后退几步。
野田凛誓的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慢条斯理的将佑然的衬衫翻起,露出了腰上的伤痕,拿起急救箱里的特化酒精喷雾,沾上一点碘伏后轻轻擦拭着伤口的周围,那双冰冷的眸子闪烁着一丝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