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政策，你就知道政策！”

张阿妹一把抓起抹布摔在地上，

“你看看人家李主任家，孩子不也安排进厂了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还不是你没本事！”

张阿妹指着吴建国的鼻子，

“当初要不是我，敏敏能进厂实习？”

吴建国低着头不说话，烟灰掉在裤子上，也懒得拍。

正说着，张敏从外面跑进来，脸上挂着泪痕：

“妈！”

“这是怎么了？”

张阿妹赶紧迎上去。

“主任说…说我实习期满就得走…”

张敏扑进张阿妹怀里，

“都怪你当初非要我读职高，你看珊珊姐，现在都当老师了！”

张阿妹一愣，随即板起脸：

“怎么怪起妈来了？当初还不是为了你能进厂有保障？”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张敏抽抽搭搭地说，“人家都说了，以后要招大学生…”

门外传来脚步声，吴珊珊提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

“珊珊姐…”

张敏看到她，声音更委屈了。

“我听说了。”

吴珊珊平静地说，

“现在工厂都在改革，与其在这抱怨，不如想想别的出路。”

“你说得倒轻松！”

张敏突然提高了声调，

“你读师范，有铁饭碗，当然不着急！”

吴珊珊的手指微微收紧，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走，小军。”

她转身对弟弟说，“姐带你去买冰淇淋。”

吴小军跟着姐姐出了门，身后传来张阿妹的抱怨声：

“这个死丫头，一点都不懂事！”

李一鸣的小卖部里，吴珊珊给弟弟挑了个最大的冰淇淋。

“姐，你不用这样…”

吴小军低声说。

“怎么？不让姐高兴高兴？”

吴珊珊捏了捏弟弟的脸，

“以后姐当了老师，就有钱给你买好多好多冰淇淋。”

……

第二天，

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声，只见一群工人举着横幅往厂区方向走。

“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咱们！”

张阿妹站在人群最前面，挥舞着手臂。

宋莹站在路边，看着这群情绪激动的工人，叹了口气。

“阿妹，你冷静点。”

她拉住张阿妹的胳膊，“闹也没用，二车间的机器都搬走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们把咱们往外推？”

张阿妹甩开宋莹的手。

“先保住现有的岗位吧。”

宋莹环顾四周，“我听说三厂现在缺人，他们接收职工子弟，可以转过去，你要不要去看看？”

“三厂？那可是郊区！”

张阿妹皱起眉头。

“现在这形势，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宋莹压低声音，“你也为小敏想想，闹出事来对谁都不好。”

张阿妹站在原地，手里的横幅垂了下来。

远处，工厂的烟囱依旧冒着白烟，但那熟悉的机器轰鸣声，却再也听不到了。

黄玲站在车间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厂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服的衣角。

二十年了，她还记得第一次站在这些织布机前的紧张。

现在，这些老伙伴也要说再见了。

“走吧。”

宋莹拍拍她的肩膀，“回家给孩子们做饭去。”

黄玲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车间。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将地面染成一片金黄。

那些年轻的日子，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